突发奇想可能的后续报告——《失明症漫记》
(2014-06-02 10:20:46)据说《修道院纪事》像所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代表作一样,读通需要阅读者翻阅自己的智商高峰。我第一次敲葡萄牙文学的大门,当然选择若泽·萨拉马戈的作品。我幸运地遇到了《失明症漫记》,让我一读之下以为自己在过去几个月里挑战一本又一本大师的小说后智商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没错,若泽·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是一本写得特别流畅以致读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阅读障碍的作品。要在阅读障碍前加上一个“几乎”做修饰词,是因为作家没有给作品中的人物姓与名,而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写道:医生、医生的妻子、戴墨镜的姑娘、第一个失明者、带眼罩的老人,等等等等。想象一下,当年萨拉马戈端坐在写字桌前一遍遍地在白纸上书写医生的妻子、戴墨镜的姑娘、第一个失明者等等这些人称代词的时候,有多么挣扎?也许,对中国读者来说,让医生名唤迪戈·罗格里格斯这样稀松平常的葡萄牙姓名,还不如就叫医生来得顺口,可是,医生、医生的妻子、戴墨镜的姑娘等等这些代称只适用于彼此的初次相见,将近300页的《失明症漫记》,非职业小说阅读者在业余时间捧读大师的作品,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吧?而我,选择阅读《失明症漫记》的时机不佳,恰巧俗务缠身每天给予阅读的时间少之又少,这本书差不多用了三个星期才读完,这三个星期里总是医生的妻子、戴墨镜的女人地进入到暗黑无比的小说情节中,总有一种隔靴搔痒的异样感。不习惯的同时,会推测萨拉马戈从指称开始让他的人物褪去个性,为什么?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作家希望自己的小说有更加广阔的隐喻性。
但是,止庵先生在本书中译本重装出版前所写的导读里,明白地写着:“如果把《失明症漫记》看作是对现实的隐喻,那真是误读了。”那我就对萨拉马戈故意通篇不让人物有一个姓名,感到茫然了。
好在,《失明症漫记》的阅读障碍止于角色的姓名。相较于马尔克斯、克莱齐奥等等近年来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作品,《失明症漫记》的情节设计不见异峰突起处,除了疑为神启的想象。
对,读过《失明症漫记》的开头部分以后,我轻狂地以为这本被人给予很高荣誉的小说,仅仅得益于作家犹如神启一般的想象。作家想象,由那个开车回家的男人突然看不见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开始,全城男女老少传染上了不明就里的失明症。接踵而至的情节是:当局怕传染病流行,就将医生、带墨镜的女人、第一个失明者、出租车司机等等首批感染者关进了由废弃的精神病院仓促改建的隔离病区。不是真的失明,而是眼里乳白色的液体遮蔽了视觉,不明所以的失明症流传迅速,很快,隔离区里人员庞大起来,我们也已司空见惯的人类社会里所有的纷争、肮脏的交易开始再隔离区里滋生乃至蔓延,直到有人一把火烧掉了隔离区,唯一的明眼人医生的妻子带领大家回到过去的家园,他们才发现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已经成为巨大的感染区,凋敝而又民不聊生——这样的情节是不是无有让人惊诧之处?于是,我就用失聪、缺胳膊少腿等等人类部分基本功能的丧失来替换萨拉马戈的神来之笔,结果发现唯独失明能让人错觉自己的寡廉鲜耻因为见证者缺位而可以肆无忌惮。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妨把《失明症漫记》看作是一部缩微的人类文明史,总有一天,也许是非常遥远的将来,人类会遭遇不明失明症这样足以摧毁已有文明的灾难,到了那一天,每一个人应该如何面对纷乱、肮脏以及无序?若泽·萨拉马戈说:“如果我们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那么至少应当尽一切努力不要像动物一样生活。”这才是他沿着自己的突发奇想而完成这样一部读着叫人胆战心惊的小说的意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