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穿孔笔记本 |
当我在簇新的屏幕上敲出这行标题的同时,我知道,自己又将重复以偏概全的恶习。2007年的第一个凌晨,我趴在火车硬座车厢里窄小的桌子上睡着。过去的年份对我私人而言是那样的颠簸不安,回想起来,连年份更迭的时空都是如此意味深长。
在2007之前,我从未如此辗转权衡。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心只想高飞,还是仅仅渴求安身立命的平静生活。
这一年的头半个月,我思慕四季温暖的天涯海南,厌恶做一个被强加了过多虚妄形容词的职业教员(尽管一年后我在做这份工作,并将继续),留在那个传说中家家泉水,户户飞柳的老城,做一个连糊口都是难事的文编。在格林,曾经一起共事的同事们都已经辞职高就。而我搀和的那几本极渲染之能事的文字垃圾,又堆在谁家的书橱。
那里总不靠谱的公车,甜沫味道的方言,烟尘中的楼厦,废弃的广场,正在拆迁的旧式民居。一切城市生活的表象,如同尾气,被我吸入肺中,融入毛细血管。
在这一年,我不能不说,我的老爹,已近天命之年,早有华发,渐苍老。我说不出,我不喜欢他沉沦不得志的生活,一心只想高飞。我在J市的生活让他操心。他搭单位的便车来看我。晚上还没有找住的地方,就带我去同事开会的四星酒店吃自助餐,一次次起身去为我取吃食。他老了,和奶奶伯伯一样,有了醒目的眼袋,背也不再笔挺。
N日后,在*次列车狭小的上铺,躲在毯子里淌下的眼泪,不知道为他还是为我。我再也说不出,不喜欢他沉沦不得志的生活,一心只想高飞。只想回家看他变老。后来,我挤在几百人中间看《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看到在上海混不下去,只好回东北的斯琴高娃姨妈。鼻子酸楚。
所有的结果都是仓皇结束,草草收场。
在这一年,头发还是蓬乱,不过,我和你一样,高唱《毕业歌》,拿到自己的新身份证。还是那样,左脸比右脸好看。
在这一年,我听说,馒头一定要揉的圆,否则就有沦为炊饼的可能,而人要身位正觉,否则就会像苏格拉底那样被邻居骂他不着调。和莹Ⅱ同桌时,她曾问我,想要怎样的生活。只记得在纸条上恶狠狠地戳下,“不要和她们一样,嫁人以后,可以讨论的只有蔬菜的价格。”
一个人写自己不懂得的事,就容易这样浪漫。
直到你知道你的学生的成绩不只和你有关,甚至关系到你快要退休的同事是否能拿到可观的退休金,总之,我不能无动于衷。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老师,除了至今还没有动用武力对皮男生拳脚相加,还没有恶语相向,罚站、抄写、这些我曾经深恶痛绝的招数,都已经驾轻就熟。
不仅是我,对我失望。我的价值观就那么轻易的动摇。人的终极价值在于觉醒与反思的能力,而非生存。我思虑退出的时候,大门说,做一件事,就该把它做好。因为这个,我N多次打消了辞职的念头,第二天照旧早起,给孩子们上课。
在这一年,我还想说我的学生,那些骄傲的洋葱——萌萌、筱筱、帅虎、樱木......
在我彷徨摇摆的时候,萌萌安慰说,人的内心感受,永远比外在成就重要。樱木同学引述漫画里的对白说,“我不是智力型天才,就一定是努力型天才。”帅虎居然说她的政治老师长得俊俏,呵。
这世界上还有搜索引擎找不到的东西,更何况我。
在这一年,我承认,我就一俗人,不仅总是乐衷于岁末写总结,年初畅想愿境这种事,还只会中规中矩地上课,没有无非的勇气,上到市场经济一节时,把学生拉到户外打场篮球,从球赛中让孩子们了解什么是市场经济的开放性、竞争性、法制性。
有时候,我不认为经典总是正确。比如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更多的时候一个以应试著称省份的普通高中教员,希望学生们单一机械的听话。再比如,我们都很喜欢的童话大王郑渊洁,他的那句剑光清冷的“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现在听上去,也是那么面目可憎。
在这一年,还有妞妞。
四年后,妞妞和我读了同一个专业。同样是师范院校,同样是政法学院,同样是思想教育专业1班。只不过,我是2003级,她是2007级,只不过我在JLNU,她在SDNU。妞妞的学校在郊区长清,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刚丢了一堆东西,身份证、一只鼓鼓的钱包、2只DISNEY正牌手表、两张饭卡、出入证、校园一卡通......
日历撕下,就再也贴不上了。不知道樱木同学家被贼抱走的电脑主机有没有回来,不知道蔚蔚的店有没有盈利,不知道青争还是那么想出差么,不知道我在想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口腔溃疡牙齿松动。
哆啦A梦说:“每天过的都一样。”
在这一年。
空气里芥末四悬,呛入鼻腔,通透辛辣,只是这味道,我一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