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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祯《秋柳》赏析

(2019-10-14 23:45:03)

王士祯《秋柳》赏析

大卫

 

王士祯《秋柳》赏析

提起清人王士祯,人们最容易想到的是“三柳”——“《秋柳》诗”、“秋柳诗社”、“秋柳园”。清顺治十四年(1657年)一个秋日的下午,济南大明湖上,王士祯正和几个文友观览游玩。此时,天气渐凉,大明湖岸边的垂柳,已是翠褪黄显,乍染秋色了。王士祯为眼前的景色所感染、触动,遂赋出了《秋柳》这四首诗。《秋柳》原文如下:

秋来何处最销魂?残照西风白下门。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烟痕。愁生陌上黄聪曲,梦远江南乌夜村。莫听临风三弄笛,玉关哀怨总难论。

娟娟凉露欲为霜,万缕千条拂玉塘。浦里青荷中妇镜,江干黄竹女儿箱。空怜板渚隋堤水,不见琅琊大道王。若过洛阳风景地,含情重问水丰坊。

东风作絮糁春衣,太息萧条景物非。扶荔宫中花事尽,灵和殿里昔人希。相逢南雁皆愁侣,好语西乌莫夜飞。往日风流问枚书,梁园回首素心违。

桃根桃叶正相连,眺尽平芜欲化烟。秋色向人犹旖旎,春闺曾与致缠绵。新愁帝子悲今日,旧事公孙忆往年。记否青门珠络鼓,松柏相映夕阳边。

这四首《秋柳》,意韵含蓄,境界优美,咏物与寓意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有着极强的艺术感染力。更令人叹绝的,是全诗句句写柳,却通篇不见一个“柳”字,表现出诗人深厚的艺术提炼功底。

王士祯写《秋柳》四诗时,刚满24岁,在这之前,他已经高中进士,并以众多诗作声名在外,然而真正使他举国“文”名的,却是这《秋柳》四首。此诗传开,影响巨大,大江南北一时应和者甚众,连顾炎武也由京抵济,作《赋得秋柳》唱和。由于各地众名家对《秋柳》诗的唱和,因此产生了享誉当时文坛的文社——“秋柳诗社”。“秋柳诗社”在中国文学史上留有彩色的印记。

由于《秋柳》诗是王士祯的成名代表作,后人为了纪念这位杰出的诗人,就把大明湖东北岸汇泉堂附近的一处馆舍院落命名为“秋柳园”。(亦有人说秋柳园就是王士祯少年时在济南的故居。)旧时的秋柳园土墙木栋,柳丝袅袅,是个幽静清宁的地方。如今,秋柳园早已湮没,但其遗址风光依旧,从这里看去,水光粼粼,荷红芙绿,岸柳披拂,明湖风光尽收眼底。作为济南重要的人文景观,秋柳园在济南的人文史上有着显著的位置。

这四首看似寻常的《秋柳》诗,却得到很多人的和作,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其中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呢?王士祯《蚕尾续文·菜根堂诗集序》说:“顺治丁酉秋,予客济南,时正秋赋,诸名士云集明湖。一日会饮水面亭,亭下杨柳十(一作“千”)余株,披拂水际,绰约近人,叶始微黄,乍染秋色,若有摇落之态。予怅然有感,赋诗四章,一时和者数十人。”又自撰《年谱》:“顺治十四年丁酉,二十四岁。八月,游历下,集诸名士于明湖,举秋柳社。……赋《秋柳》诗四章,和者数百人。”

“秋赋”,指秋季省会乡试举人。当时王士祯已先在顺治八年辛卯十八岁时中举,十二年乙未二十二岁时进士会试中式因故来参加殿试(十五年补殿浅成进士)。这次他自己没有参加乡试,只是秉乡试之机,邀集一些应试者在济南大明湖为秋柳诗会。

他上面说的都只是咏柳之事。但诗的《自序》说:“昔江南王子,感落叶以兴悲;金城司马,攀长条而陨涕。仆本恨人,性多感慨。寄情杨柳,同《小雅》之仆夫;致托悲秋,望湘皋之远者。偶成四什,以示同人,为我和之。”这段小序,集中显示了全诗的基调,且文字优美,感情深厚,颇近于六朝的小品。在这些句子里,用了许多典故,其中最重要的,是开头四句。前两句说“秋”,后两句说“柳”。

王子,指梁简文帝萧纲,其《秋兴赋》云:“洞庭之叶初下,塞外之草前衰。”金城司马,指东晋桓温,曾为大司马。《世说新语·语言》:“桓公(温)北征,经金城(属今南京市),见前为琅琊(太守)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涕。”寄情二句,《诗经·小雅·采薇》写遣戍役夫事;以“仆夫”称役夫,则见接连的下一篇《出车》诗。《采薇》宋章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致托二句,用《楚辞·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余。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捐余袂兮江中,遗余兮澧浦。搴汀州兮杜若,将以遗兮选者。”

 因此,在序文的开头四句中,前两句象征着一年中的美好时光已经消失,后两句象征着一生中的最美好时期已经过去。总之,作者从“秋柳”所联想,体会到的,是美的东西的丧失,从而沉浸于深沉的幻灭感之中。而这也就是四首诗的主题。

第一首的白下门,指今江苏南京。那是六朝的首都。后来虽还是有名的城市之一,但比起其长期作为首都的六朝时代来,当然可说是没落了。所以,在古代的诗词中,经常被用来作为抒发今昔盛衰之感的对象。例如,李白的《金陵》:“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空余后户月,波上对瀛洲。”就是把昔日的繁华和今日的衰落相对照,以表现诗人的悲感。而在王士祯的时代,南京又经过了一番剧变。原来,在李自成起义军攻陷北京,明朝的宗室朱由崧接帝位于南京;但第二年南京就被清兵占领,并遭到严重破坏。所以,诗的开头二句暗示;昔日富丽无比,不久之前又成为政治,经济中心,冠盖云集的南京,转瞬之间,只剩下了西风残照,一片荒凉。这是怎样地令人销魂,断肠。换言之,此诗从一开始就把读者带进了巨大的幻灭感中。下面两句,又运用典故,把昔日的充满生命力的景象“杨柳垂地燕差池”(此为沈约《阳春曲》中语,也即“他日差池春燕影”句之所本)与而今的憔悴、迟暮相对照,以进一步强化幻灭感。但是,秋天之后又是春天,那么,这样的憔悴、迟暮是否会一旦又转为兴旺呢?不。黄骢是唐太宗的爱马;此马死后,太宗命乐人作黄骢叠曲,以示悲悼。乌夜村是晋代何准隐居之地,其女儿即诞生于此,后来成为晋穆帝的皇后。对这位皇后来说,这个普通的农村乃是其后日的荣华富贵的发祥之地。诗人在此加上“梦远”二字,则意味着这样的荣华富贵之梦已永远不可重现,正如死去的骏马黄骢已永远不可复生一样。所以,诗人所感到的,并用来传给读者的,乃是彻底的、不存在的任何希望的幻灭。这种幻灭,是不是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在种氛围下,仅剩的唯一的路就只能是逃避:“莫听临风三弄笛”。也就是说,不要再听那悲衰的音乐,想那些悲哀的事情了吧!然而,“玉关哀怨总难论“,幻灭的哀愁是深深潜藏在心底,又怎么逃避得了,逃避本身也不得不归于幻灭,而诗人与读者也就是只能永远沉浸于幻灭的悲哀之中。

下面三首,表现的都是同样的感情。例如,第二首的“空怜板渚隋提水,不见琅琊大道王,”是说隋炀帝命人在隋堤琅琊上种植的杨柳还在,但昔日的繁华又到哪里去了呢?(古乐府《琅琊王歌》“ 琅琊复琅琊,琅琊大道王。阳春二三月,单衫绣裆。”“不见琅琊大道王,”犹言不见此等美好景象。)第三首中的“扶荔宫中花事尽,灵和殿里昔人稀”,是说汉代有着许多珍贵草木的扶荔宫,以及南齐种植着“风流可爱”的柳树的灵和殿,都已成为不可追踪的过去;第四首的“桃根桃叶镇相伶,眺尽平芜欲化烟”,是说青年美丽的女性桃根、桃叶(二人都是东晋王献之的爱妾)和她们的爱情只剩下了一片荒芜。总之,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逝去,到处是幻灭的悲哀。

王士祯为什么会有如此深重的幻灭感呢?原因在于:他所处的时代本身就是一个幻灭的时代。

从社会发展的角度讲,明代后期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与此相应,也出现了某些新思想,李贽就是其中的突出代表。但是,这种新思想和新追求在明末清初遭到了明显挫折,连经济上的资本主义萌芽也由于战争和另外一些因素而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于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向往着新未来的人们感到了深深的幻灭。从阶级关系的角度讲,明未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终于推翻了明朝的统治,这似乎让人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起义最后仍悲惨地失败了,于是,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在农民起义一边的人们感到了深深的幻灭。从农民关系的角度讲,满族的统治阶级一统江山后,进行了残酷的民族压迫,汉族人民虽进行了长期的反抗,但是一次又一次地被镇压下去,付出了惨重代价满族的统治却愈加巩固。不但汉族的平民承受着民族的压迫苦难,连那些在清朝做官的汉人,也沦为了满族官僚之下的二等公民。于是,在汉人——从明朝遗民乃至某些出仕清廷的汉人中,也广泛地存在着幻灭感。

王士祯的《秋柳》诗,就是在这个幻灭时代中的幻灭之歌。此诗,之所以在当时受到如此强烈的欢迎,无论是明朝的遗民或是出仕清廷的汉族官员,都写过不少和诗,就在于它表达了这种共同的幻灭感。

王士祯这四首《秋柳》的感染力,除了上述的成分外,还存在着艺术上的因素。那就是整个的诗都存在着流动的美:观念的流动和音调的流动。后一点需要花较多的篇幅,这里姑置不论。就观念的流动说,则四首诗中的每一首都是观念的迅速转换。例如,第一首的“残照西风白下门”,可说是眼前景(当然是想像中的,因为他在写诗时实在济南),下一句就转为追忆遥远的过去,再下一句又回到眼前,再下面的两句则似与眼前景色和过去的回忆全无关系,与上文若断若续,结未的两句与五、六两句似又没有多大联系。所以,是在观念的迅速转变中显现出感情的流动甚或飞跃,从而全篇呈现出流动的美。可以说,这是把李商隐无题诗中的艺术手法加以继承和发展的结果。正因为《秋柳》诗反映了一代知识分子的幻灭精神,并在艺术上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所以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名作。

王士祯这四首《秋柳》的魅力,还在于其文字理解上具有的“多义性”所体现出的高超的文学功底,让人难民企及。清初,民族矛盾深受忌讳,沧桑易代最关敏感,“文网”之祸大为可畏。作者下笔时,想早有预防,在句中多留辩解地步。王氏的外甥朱晓村为了宣扬此诗是为南明“故伎”而作,特为画图张挂,并作跋文。高丙谋《秋柳诗释》引朱氏跋文:“(诗)为明福藩故伎作也。伎,洛阳产,后随至金陵。鼎革后,流落济南,每于酒筵客座,谈及当年旧事,因叹人生无常,华易谢,故托秋柳以寄意云。”徐嘉《顾亭林诗笺注》,引唐葆年的话,更明指:“盖为郑妥娘作也。妥娘,福藩时歌伎,鼎革后,流落济南。且当时在座者姐妹二人,故有桃根、桃叶之句。晓村先生实为新城王氏之外甥,寿逾古稀,多所见闻。”朱氏所为,当为王家避祸而散出的“烟幕”,但王氏自己亦先为此“烟幕”而预留“地步”,故诗篇作此解释既然可通,内容亦有近似,自然可以引起一些人的相信。

后来王士祯作《秋柳》四诗的用意,逐渐引起更多人的猜测和指陈。李兆元《渔洋山人秋柳诗旧笺》、郑鸿《渔洋秋柳诗笺注解》,都指出此诗是“吊明亡之作”,虽然字句间具体的理解,互有出入,未必尽合,但主题的掌握应该是正确的。清末张之洞《济南杂诗》之四自注:“山东巡抚署,为明济南王故宫,引济水贯其中。王渔洋《秋柳》诗,为故王作也。”陈衍《石遗室诗话》曾引之。按济南王始封者为英宗第二子,崇祯间嗣王由枢在清兵下济南时被执。其事未关大局,不易引起王氏那样为之张皇咏叹;且于词句亦较难绾合,故不具论。

王士祯《秋柳》诗的主题,感慨明亡而不指斥清朝;且认为当时遗民志士的抗清行为,难以成功,不应继续。其形式,表面上是直陈其事的“赋”体咏物诗,暗中却为寓有深意的“比兴”之作。其“比兴”,又故意写得婉约浑涵,使人可以作多种的想象与理解,以“多义性”使人不易坐实主题。王士祯不曾以此诗遭“文网”之祸。据管世铭《追忆旧事》诗注、陈康祺《郎潜纪闻》、郭则《十朝诗乘》所载,直到乾隆朝还有人举发其诗的“连碍”,“疏请禁毁”,也没有得到请廷的批准执行,原因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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