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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去广州参加一个学会的会议,散会那天,中午吃饭,十人一桌坐好了,菜还没有上来,虽说大都相识,总还是有些拘谨。北方来的,穿得厚了点,饭厅里热,该脱去外套。我旁边坐的是某大学的一位年轻女教师,是我们学会的副秘书长,人样也还俊俏,只是平日腼腼腆腆的不苟言笑。我一边脱外套一边对她说:
“脱吧!”
“你脱还要给我说?”
“我听说,文明人要做什么事情,跟前有女士要先跟女士打个招呼,要不就是不礼貌。我这人别看脑子不好使,到了文明的地方,还是想学上一手的,广州可是个文明的人地方呀。”桌子上的气氛松动了。
“那也得看做什么事呀!”女教师有了笑容。
“你的意思是,有些事只要我愿意做就行?”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女教师笑了。斜对面一个女孩子看不过去了,对女教师说:“对韩老师这样的人,不可跟他较真,你越较真他越来劲,他说什么你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就没辙了。”我接上说:
“不对吧,顺着往下说,我说脱外套她该说——不好吧,广州再开放也不会这么开放吧。”
桌子上的人全笑了,有位朋友竟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我说,老韩呀,你这张臭嘴!
这种场合,要逗大家乐,一定要装作憨不叽叽懵里懵懂的,像个没见过大世面却自以为聪明的乡巴佬,话嘛,尽量往邪处引。再就是一定要看准人,千万别跟那些实心眼的人开玩笑,弄不好是会出事的,不光不能满座欢笑,说不全还会不欢而散。
再说一件。就在昨天,外市的一个年轻女作家来太原,《山西文学》编辑部几个年轻人请她吃饭,不知是谁的主意,说叫上韩老师吧,那女孩子就给我打电话,我也怪喜欢她的,一听就去了。见女孩子嘛,去之前总要把这张又老又丑的脸修饰一下,还将妻子的抹脸油(不知是不是这么个名字)在脸上抹了些。平日不装扮,一装扮起来格外抢眼。到了饭店,编辑部的一个女孩子说,韩老师见小李(那位女作家姓李),还要着意打扮呀!我说:
“你以为是见你呀!”
“我算什么。”小编辑说,“先前我还以为自己挺漂亮的,认识韩老师以后,叫韩老师把我打击得没了脾气,才知道自己是个丑女孩。”
“不能这样说,”我就坐在她旁边,扭过脸说,她以为我要夸她了,专注地听着,没料到我的话竟是:“还不算太丑嘛。”
“啊!”小白惊叫起来,桌上的人都笑了。小编辑姓白。
“小白,我们不认为你丑,大家都认为你很漂亮。”另一个编辑小陈说。
“小陈,”我说,“什么时候你都当好人。小李明明是你发现的,现在人人都说是我培养的,我名声不好,也不能什么都往我头上栽呀!你得到了发现的乐趣,我得到的是培养的痛苦。”
“就是韩老师培养的,”小李说,“所以一说吃饭,我就说叫上韩老师。”
“小李,”我说,“你怎么那么听话,他们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小陈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韩老师,我是不是太傻了?”
“女孩子可不敢给人说这个话,这个话透漏给对方的信息极可能是,我脑子不够用,你一勾搭就上手。这不是你的本意吧?”
“哎呀,韩老师又胡说了!”
“那样的话,不是胡说,我会真的有那个意思吗?别往邪处想!你看人家小白,什么时候说话都有板有眼的。”
“韩老师说错了,我这个人平常说话也是很随便的。”
“小白,”我正色言道,“这话就更不对了。怎么能说自己很随便呢?这话的信息量更大!”
菜上齐了,开始用餐。一开头就这样热闹,这顿饭吃得多么愉快,你们就去想吧。
前一类玩笑话,是不太相熟的朋友之间说的,该注意的事项已说了,这一类玩笑话,是跟不同辈份的年轻人说的,也有该注意的事项。更相熟,也更亲近,就不能装憨卖傻了,全在抓紧时机,快速出击,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话里的某一个意思放大到荒谬的地步。再就是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一本正经,谆谆教导的样子。
不管是前一类还是后一类,最关键的是,放低自己的位置,平等相待,只求大家开心,自己受点嘲讽也没有关系。说过撂过,别往心里搁。可惜的是,这样的场合,对我来说,实在不能算多,更多的时候,只能是枯坐在家中,写这样的无聊文章,到了外面,马上就平挺着脸,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似的。这日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