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的眼睛

                                          韩石山

熊猫有大小之分，不是长的个头的大小，是分属两个不同的科目，也就是说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我们平日一说熊猫，一准是指大熊猫，没人会以为是小熊猫，更没人会憨憨地问：“你是说大熊猫呀还是小熊猫？”权力大了公产可以变为私产，名气大了公名可以变为私名，这种现象，不独动物界为然。

虽说大熊猫有这样的恶行，人们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应当，应当，太应当了。为啥，无他，大熊猫太可爱了。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话题了：熊猫（不加那个大字了）可爱在什么地方？你会说，是那神态，多憨厚多稳重，又透着那么一股灵气。不对，那脸儿跟狗熊差不了多少，那神态全是你想象加上去的。

还是我来说吧，是那对眼睛。

不必恍然大悟，实际上你说神态可爱的时候，主要的还是考虑到了它的眼睛。那眼睛有个专用名词，叫熊猫眼。真正的熊猫眼跟熊的眼，狗的眼，无甚差别，我们说熊猫眼的时候，是将眼周围那一圈黑色的皮毛也算进去了。证据一时想不起来，旁证倒是马上就想起一两个。你要是跟人打架，对方一拳戳过来正对着你的眼睛，四周立马变得乌青，这时旁边准有人会小声说：哟，成了熊猫眼啦。再比如你有一个时期熬夜太多，或是别的什么生活太多，眼圈四周发乌发暗，老朋友见了保不准会说：哟，成了熊猫眼啦。于此可知，我们平日说熊猫眼的时候，是将周遭那一圈黑色的皮毛也算进去了。

若将这样的俗称当作科学的专名，那么可以说，熊猫的眼睛确，是世界上同类动物中眼睛最大的了。一个眼睛占了脸面的四分之一，两个就占了二分之一，世界上的动物哪个有这样阔气。真要是这样——脸上一边挂着一个拳头大的眼睛，我们的熊猫就不是可爱而是可怖了。还不把人吓死！谁都知道，它真正的眼睛，还是那对像熊眼、狗眼似的小眼。

这样一来，熊猫的可爱就尽显出来了。

你看么，那么大的黑眼，茫然地，无所事事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你，那傲然的神态，像不像个哲人，像不像个伟人？而那双真正的小眼，却是那么专注地看着它前面的路（假如它正在走着），看着它手里的食物（假如它刚掰下一根竹子），这作派像不像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

是不是可以这么说，熊猫的可爱，端它的那双眼睛，而那双眼睛的可爱，端在它的伟岸与卑俗的统一，茫然无视与精神专注的浑然一体。如果有人能学下这一手，踔厉风发，持之以恒，妈呀，他的一生中该会建树怎样的丰功伟绩！

                              2006年11月22日于潺湲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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