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忘了一切
也忘了我
他问我你从哪里来
你家有几口人
他问我说你怎么还没结婚
他说我别无他恙
就是脑子不好使了
爷爷揉着眼睛
说你在北京挣几个钱
坐飞机肯定很贵吧
爷爷半坐着就睡着了
蜷缩成消失的样子
然后爷爷醒过来了
他大口吃饭
不知饥饱
偷吃月饼
饱受耻笑
他把干净的筷子
插进装厕纸的袋子
他脱光了衣服小便
然后躺下就睡了
整个房间散发着浓郁的体味
他九十岁了
不再打鼾
呼吸均匀
双眉生辉
他在凌晨两点醒来
坐起身叠好被子
他打开台灯
坐在光影里
坐在他的清晨里
他用颤抖的双手充满节奏地敲打桌面
咚咚呛
嘁呛嘁
那是1936年的夜会
两个乡间野鬼从回家的小路旁跳出来……
我想象不出……
我明天早上就要离开
去我的三十岁
我在穿州过省的汽车上
积极主动地
昏睡
我的梦
我的爱
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