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07年4月20日深夜，我写的一篇散文。是写的当天的事。今天重读，感慨万千。因母亲在这之后的2010年走了。今天，我将文章稍作修改，发在下面。

我的家乡在武汉东南方向的长江岸边。今天,我回农村老家看望年迈的母亲。

老太太今年92岁了,仍能生活自理。风和日丽时,她还能扶着小椅子,在村子里散步。

我陪同母亲在村口的路上走几步,停一会，走走停停。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乡亲们,时不时地跟我打招呼。

我小学时的一个同学问我,退休了没有?

我笑容满面地说,还没有退。

你退休了就回来住啊,你看看,乡村的风景多好!

我连连说,那是那是。

母亲累了。她自己坐在小椅子上，歇了一会。她抬起头,苍老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田野。老太太说,她的眼光有点儿模糊了。往远处看,就好一点,那些景物还比较清晰。她指着远处一大片油菜,说,那黄颜色的是油菜花吧?那一大片绿色的田地里,长的是小麦吧?

我说,是的。您的眼光很好啊。老太太摇摇头,微微地笑了，说，眼前模模糊糊的，是靠以前的印象估计的。

一阵温暖的风吹来。远处是长江的江堤。缓缓的堤坡上,绿肥红瘦。绿绿的地毯上点缀着五彩缤纷的小花。

一时间我觉得春风满面,风中略带甜味的香气,是从油菜花那里飘荡过来的。淡淡清香,是从五彩缤纷的小花那儿流动过来的。

母亲说,江里涨水了吧?我说,我上江堤看看。

我上了江堤,眼前豁然开朗。长江流经我的家乡,江面很宽，浩浩荡荡,一江春水向东流。

果然不出母亲所料,江水是涨了一些。

这一段江滩啊,是我儿时的游乐场。尤其是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和儿时的小伙伴们经常迎着春风,在江边的沙滩上奔跑,在江岸上的油菜花里奔跑。我们大大咧咧,大喊大叫。有时,这喊叫声吓得油菜丛中的野兔惊恐万状地窜出来。于是，我们就立即追赶仓皇出逃的野兔。

我从堤上下来,对母亲说,江里确实涨水了。就在这时,我的小弟弟来了。他说,风大了,怕母亲感冒了。我们扶母亲回家吧。我说,好好。

回到家里,母亲说,累了,要睡一会儿。

小弟弟对我说,因年事已高,母亲在床上休息的时间也慢慢多了。

我说,有的90岁的老人,是一天到晚睡在床上。母亲能有这个样子,就相当不错了。

小弟弟笑逐颜开地点头,说,那是。

小弟弟给我的司机送去一壶茶。接下来，我们在堂屋里的木沙发上坐着,静悄悄地品茶。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一只老燕子衔着小虫回来了,屋梁上燕子窠里的乳燕都探出了头,张开黄嘴,叽叽喳喳。

以前，母亲经常对我说,燕子是吉祥鸟.要爱护燕子。燕子喜欢在善良的人家筑窠。

小车停在门前的路边。过了一阵子，司机过来轻轻地说,时间差不多了。

我站起来,想跟母亲告别。小弟弟朝里屋看了看,说,母亲已经睡着了,你别打招呼了。

我出了家门,看着远处的春色，慢慢腾腾上了小车。

小车疾驶,家乡渐渐远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