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叶胜利忍辱负重




野人谷车祸现场。
叶胜利与孙中为、李曲直、赵波涛等人简略地商量了一下：李与孙在公路上拦截过往车辆，关照黄连素和轻伤员；叶与赵救护重伤员，将他们抬到公路边。
抬罢重伤员，叶胜利累得浑身没劲。他一边喘息一边对赵波涛说：谢谢你，找寻一下纸和笔，帮我登记伤员名单；要有姓名、性别、年龄、单位或家庭住址。先登记重伤员。赵波涛找孙中为要到了纸和笔，在孙中为的协助下，尽心尽意地忙碌着。叶胜利休息一会，身上有了劲头。他登高一呼：谁有手机？借用一下。孙中为忙回答，我有。
叶胜利还没学会用手机。他将周围局长的手机号码报给孙中为，说你帮我要通了，再让我来讲。电话通了。叶胜利是第一次用手机。他将手机紧紧压在耳朵上，“周局，我是叶胜利，我在车祸现场。王永远厅长死了。”
耳机里传来周围惊慌的声音，“啊！你有没有搞错？王厅长怎么会在那里呢？”
叶胜利不由地又哭了。毕竟是当过兵的人，他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王厅长确确实实上了这辆大客车，确确实实是摔死了。
耳机里传来周围粗暴的咬牙切齿的骂声，“狗日的白言和！咋搞的嘛！我马上就来。你好好维护现场。”
事态重大！刚才，周围分别接到交通警和王启松的电话，说白言和撵翻了一辆大客车，死了两个人，伤了不少人。白言和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担心白言和畏罪潜逃，就给白言和打电话，把他稳住，要他投案自首。自从接了叶胜利的电话后，他吓麻了头：这怎么交代哟，公安厅长死在我的地面上了？事态重大，要赶快向神岭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报告呀。
盼望星星，盼望月亮，终于盼来了一辆面包车。原来是王启松书记带来的乡政府的面包车。车刚停，轻伤员们一起涌向车门。叶胜利一边高喊，抢救重伤员要紧！一边伸手挡着轻伤员。几个人对叶胜利拳打脚踢。叶胜利咬牙扛挡着，直到赵波涛和李曲直将黄连素和曾红抬上了车，他才倒在人们脚下。有人从他身上踩了过去。赵波涛见此情景，忙不叠地从车上跳下，将叶胜利护卫住。
面包车已经满载了。但是，还有一群伤员把着车门往上挤。车里面的重伤员被挤痛了，大声哭喊着。
叶胜利请赵波涛把自己扶起来。他大声喊，不能超载，如果超载了又要发生车祸。后面还有车。交通警的车、周局长的车马上来。
终于，车门边的人往后退却了。叶胜利果断地朝司机挥手：开车！到神岭市人民医院。乡政府的司机说，你赶快与医院联系，要做好准备。叶胜利说，好！你快开车吧，一定注意安全。叶胜利目送面包车快速驶离现场，拐弯之后，隐入远山。叶胜利想，刚才那位司机的提醒很对。于是他又给周局长打电话汇报，说运载伤员的第一辆车已经开往神岭市人民医院，请医院做好准备。周围说，已经通知市人民医院做好准备。医院已经紧急行动起来了。他接着问，车祸中的另一个死者是谁？查明没有？叶胜利回答：已经查明，是孙中虎的弟弟孙中马。
“这个狗日的白言和！闯这样的祸！孙中虎知道了这事，会恨死白言和的。”周围在电话里叫骂着，“还有谁赶到现场了？”
叶胜利说，还有王启松书记。周围说，我马上就到。你把王厅长的尸体看管好。说罢，就挂了电话。
王启松书记呢？叶胜利一阵扫视，在现场寻找。他发现，王书记在路那边抱着王永远的尸体喊叫，“厅长！厅长，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呀？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是我没有照顾好您老人家呀。”
王启松一下面包车，就听有人边哭边骂，“老天爷你不公平呀。你为什么不让白言和这个大坏蛋死？却让我们的王厅长死呀？”王启松大吃一惊，脸色忽地变了：咋回事？王厅长死了？他不由地大声问，王厅长在哪儿？
孙中为坐在公路北边，守卫王永远的遗体。听见喊叫，他站起来：“王书记，王厅长在这里。”
王启松快步跑过去，当他确认那死尸真的是王永远之后，两腿一软，跪了下去，抱着王永远的尸体摇，仿佛要将他摇活。他与老人打交道七年了。老人在他王启松的心中是一座高山、是一杆红旗，他从内心敬佩和崇拜这位老人。他知道，王永远的夫人张玉洁在北京、上海、广东和本省的省城都开着大公司，家里小骄车就有几辆。他知道，王永远退休后可以和夫人一起当大老板、也可以在省城享清福。他知道，王永远的儿子王神岭本来可跟随妈妈当老板，但王永远坚决要儿子当刑警。王神岭经常风尘仆仆，出差办案，与杀人放火的罪犯打交道。他知道，王永远退休后以家有年迈老母为由，回来为父老乡亲的脱贫致富操心。
今年过春节，王启松的一大家人在一起团聚。王启松一时高兴喝多了酒，哼起了小调。小孙子奇怪地看着爷爷，“爷爷，你是不是变腐败了？”
家人听罢，不由哄地一阵大笑。
这场面让王启松的酒意一下子跑了一大半。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们笑什么呀笑？这些年如果不是王厅长在两岔河教我、为我做出了好样子，我早变腐败了，早坐班房了。你们哪会有今天的幸福？
后来，他自己在心里说，我那是酒后吐真言。
王启松也有一部很好的手机。但他一直将它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因为那是白言和送给他的。今天 ，临上车祸现场前，考虑到如有急事还用得着它，才将它拿上了。他想，白言和哪来的钱？还不是胡作非为搞来的。此时此地，他想着想着，一阵羞愧油然而生，不禁又跪在王永远的尸体边诉说，“厅长，您安息吧。您生前安排的两岔河乡人民群众脱贫致富的规划，我们一定完成。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我们再也不做了。”

神岭市公安局的一号警车在城区来回飞驰。驾驶一号警车的司机是一位年青的高个子民警，名叫李铁蛋。他曾是某某部队汽车连连长，转业到神岭市公安局后被周围看中，现在一身兼三职：是周局长的秘书、司机、警卫员。李铁蛋高超的驾驶技术，今天得到充分发挥。周围坐着一号车，一会儿到市委汇报；一会儿到医院找院长联系工作。现在周围和李铁蛋赶到了交通警大队。大队长王勤劳一看出是一号车来了，就赶忙迎了上去。一号车刚停稳，周围就推开车门下了车。王勤劳向周围敬礼，说，我们正准备出发到两岔河的野人谷车祸现场。周围说，不慌。你们先到客运公司，租一辆大客车开到现场。现在派两位交通警上我这辆车。我们马上赶到现场。你们随后就来。
周围的一号车出了城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车祸现场赶。李铁蛋的手脚不停地忙碌着：打方向盘，换档，加油门，将一号车驾驶得又快又平稳。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就赶到了野人谷车祸现场。
周围刚下车，就有一群轻伤员赶到车门边。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高个子青年使劲将周围推开，一头钻进一号车内，坐在副驾驶员位置上。周围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两位交通警刚从一号车的后座下来，就有三个伤员挤进车内。两位交通警扶起周围；其中一个高个子交通警到一号车前批评那个高个子青年：你怎么把我们局长推倒了？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李铁蛋知道，周围是特意为处理王永远的后事而来。李铁蛋正准备下车陪同周围寻找王永远的遗体。没料到，现在一号车内突然上了这些伤员，怎么办呢？李铁蛋思索着，犹豫着。这时候，又冒出个意料之外的事：坐在副驾驶员位子上的高个子青年不仅不回答高个子交通警的问讯，还朝李铁蛋吼叫：快开车，送老子上医院！
李铁蛋真想一拳头打过去，一脚将那高个子青年踹下车。但是，李铁蛋毕竟当过连长。他使劲压下自己的火气，说，人有三急，我去解决一下，马上就来。说罢，他下车，朝路边一座崖的缝隙走。
忽地，那高个子青年也下了车。他来到周围面前，气势汹汹地伸出手指点着：听他们说你是局长？
周围知道，在这种现场，你只能忍气吞声当孙子。怪只怪他妈的白言和惹事生非，败坏了整个神岭公安局的形象。他没有理睬那高个子青年，心里想，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一边躲让高个子青年，一边用目光扫视现场。这时候他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访问伤员的叶胜利，便朝叶那边走，还灵机一动，喊叫了一声：叶胜利！辛苦了！
叶胜利听见喊叫，急忙朝周围跑步靠拢。
那高个子青年随着周围往前走，边走边朝周围吼，“你倒底是不是公安局长？”一群伤员听见吼声，便往这边围了过来。
叶胜利跑过来，横在周围与高个子青年之间。赵波涛想，叶胜利今天挨了不少打。老实人吃亏多。再不能让他挨打了。赵波涛跑过来，护卫着叶胜利。
高个子青年一把推开叶胜利，伸手揪周围的衣领。叶胜利又猛地横过来。高个子青年恼羞成怒，挥舞拳头朝叶胜利打来。赵波涛一把抱住高个子青年：不能打他，他是个好人。
赵波涛使劲推开高个子青年。高个子青年扭转头对周围吼，叫你的司机快来开车。如果不来，我们就将你的一号车掀到山沟里去。
周围听见这话，急得冒火，低声对叶胜利说，赶快做工作。就在这时候，王勤劳开着大客车来了。周围说，胜利，这是接伤员的车。叶胜利好高兴，登高一呼：乡亲们，快上大客车呀！
李铁蛋站立在高处，将现场发生的情节尽收眼帘。他急忙赶到赵波涛身边，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你好象认识那个高个子青年？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赵波涛迷惑地问，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李铁蛋想了想，就决定打叶胜利的旗号：我是叶胜利的战友。
这一招果然灵。赵波涛说，我认识那高个子青年，我们是同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是好朋友。他是野人山村的赵为国。他只是头部受轻伤。说着，赵波涛还从裤袋里掏出伤员名单，又掏出笔，在赵为国的名字下画了一道。
李铁蛋心中暗暗高兴，“谢谢，请把这名单给我好吗？”
赵波涛说，这名单是叶胜利委托我登记的。我还是给叶胜利为好。
李铁蛋说，好。就拉了赵波涛往王勤劳的客车那边去：我们也去维护秩序。今天你和叶胜利很辛苦。谢谢你。一到车边，李铁蛋就通过叶胜利将伤员名单要到了手，说：我要交给周局。
叶胜利朝孙中为喊叫，“你受的伤不轻，怎么回事你不上车？”
孙中为说，王厅长为了我，将命都丢掉了，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我要守着他。
剩下的伤员和要进城的人都上了王勤劳的客车走了。一时间，现场一阵沉静。
赵波涛本来要进城办事，也上了王勤劳的车。但他发现叶胜利没上车，就又下来了，“叶胜利的胃病经常犯。一忙碌起来，他就忘了自己。我得留下来照顾他。过一会回两岔河为他送些吃的喝的来。”赵波涛想着，就走到叶胜利身边，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