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诗歌和书法——李白与怀素
(安徽)徐而缓
我们从古典文学里,总能榨出两种液体:一种是眼泪,另一种是酒。能榨出眼泪的作品包括:最长的汉乐府长诗《孔雀东南飞》,以及《长恨歌》等。而让人品出酒来的诗词,自然是“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样的作品了。在《襄阳歌》一诗中,李白自己是:“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
李白年轻时就能不拘常调,总想着“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给人以恃才傲物之感。同时,他还是一位识才之士、爱才之人。怀素是中国著名书法家,幼年出家为僧,是领唐朝书法风骚的一代草书大家,人称其草书为“狂草”。其书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与唐代另一草书家张旭齐名,人称“张颠素狂”或“颠张醉素”。李白虽年长怀素20多岁,但对怀素的书法非常折服,喜爱有加,并且称怀素为“吾师”,极力推崇。在《草书歌行》这首诗中,他对怀素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漠鱼,笔锋杀尽山中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厢,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在唐代,最被推崇的大书家是王羲之,其行书《兰亭集序》被唐太宗李世民奉为天下第一行书。李白看了怀素的草书后,大发感慨,认为王羲之是浪得虚名。这是对怀素打心眼里表示赞叹。李白对怀素称赞有加,唐礼部尚书张谓也认为怀素是个人才,他说:“怀素作书非得百杯以后才能进佳境”——可谓深知怀素其人!怀素一日九醉,九醉之中的毛笔在颠狂中横扫,横扫之下是中国传统墨色的神奇线条的激越与纵横。这种由一个和尚创造的神奇的线条,只能在唐代的中国产生。怀素一生好酒,饮到兴起,他就不分墙壁、衣物、器皿,任意挥写,时人谓之“醉僧”。其草书出于张芝、张旭。唐吕总《读书评》中说:“怀素草书,援毫掣电,随手万变,宋朱长文《续书断》列怀素书为妙品。米芾评论他的作品是:“如壮士拔剑,神彩动人。而回旋进退,莫不中节。” 唐代文献中有关怀素的记载甚多,如:“运笔迅速,如骤雨旋风,飞动圆转,随手万变,而法度具备”。王公名流也都爱结交这个狂僧。唐任华有诗写道:“狂僧前日动京华,朝骑王公大人马,暮宿王公大人家。谁不造素屏,谁不涂粉壁。粉壁摇晴光,素屏凝晓霜。待君挥洒兮不可弥忘,骏马迎来坐堂中,金盘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
纵观怀素草书,不验证发现其作品分三个阶段:
一是尚未完全摆脱前人作风的:如《圣母》、《食鱼》、《苦荀》、《藏真》诸帖,其保留晋人笔法的地方,显而易见,其《圣母帖》明显带有颜真卿之风;
二是代表其自成一家的代表作品,如《清净经》、《四十二章经》、《自叙帖》——其中的《自叙贴》堪称标准的怀素书;
三是其循和平澹的书风,如小草《千字文》,与其狂肆、张扬的书风,大相异趣,完全是另外一番面目,也可从中看出他的过人之处。
怀素成名不久,李白即仙逝。怀素对李白尊崇有加。有一段写怀素酒后书写李白诗的文字,非常精彩,录著如下:
怀素虽醉,心中却也清楚,他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演绎一下李白诗中的情景,让众人看看“醉素”是什么样的风度。他眯起醉眼,从包袱中拿出特制的白狼毫长锋笔,捋起衣袖,露出浑圆结实的小臂,身子倚在厅堂的大方桌旁,佯作大醉之状,凝神片刻,突然将手一扬,那笔脱手如箭,在空中划一半弧,“哧”一声插进青瓷的荷叶笔洗中,笔杆稳稳地卡在卷起的碧翠荷叶缝间。众人见此,个个目瞪口呆,振起心神,醉得厉害的,也早张了口,酒气从口鼻间袅袅散发出来。
怀素忽发一声长啸,其音如龙吟凤鸣,继而一跃而起,嗖嗖几步踏进红地毯,握起发过水的长锋笔,一振黄色袈裟,犹如大鹏展翅般,背屈臂弯,如盘强弩硬弓,劲气齐集毫端,若惊蛇走虺,骤雨狂风般的气荡神游,飞速横扫。那醮墨和下笔的动作连贯如线,没有半点之差池凝滞。倏忽之间,锦帛上已完成了一首诗歌。
众人道:“果然乃奔蛇走虺如万岁枯藤,骤雨旋风如壮士拔山之劲也。”
怀素醉态淋漓,跨着醉步,朦胧中道:“我还写李白的‘将进酒’,这诗一百七十六字,字字金玉也。”说着已俯向地面,在锦帛上挥笔驰毫,犹如渴骥奔泉,雄鹰搏兔,那捧墨的侍女,急步直追,犹恐不及。怀素转瞬已写数十丈,写到最后,以拔山之劲狂扫两笔,止住脚步,仰天一声狂啸,反手一扬,将笔“哧”的一下,又掷回荷叶笔洗之中。
好一阵,众人才回过神来,跟着是一阵掌声呼声,连声叫好,满座间更是一个个醉态狂张,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中国唐代,禅宗盛行。因此,朝廷废弃了严格的戒律,和尚也喝起了酒。“酒天虚无,酒地绵邈,酒国安恬,无君臣贵贱之拘,无财利之图,无刑罚之避,陶陶焉,荡荡焉,其乐可得而量也”。在酒面前,唐朝人人平等,毫无拘束,人们获得大解放、大欢喜,人性得到大张扬、大自由、大自在,因此,怀素之癫、草书之狂,和诗仙李白一样,完全是张显了我大唐风范。
自古以来,天下好酒者众多,但像李白、怀素那样将酒和书法艺术联系得如此紧骤,而空前绝后的,真是人间少有哇!

怀素书法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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