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天风楼夜话------《浮生六记》随笔(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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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随笔(续)
五,饮马桥、仓米巷、宾香阁
卷一云:
时为吾弟启堂娶妇,迁居饮马桥之仓米巷,屋虽宏畅,非复沧浪亭之优雅矣。
迁仓米巷余颜其卧楼曰“宾香阁”,盖以芸名而取如宾意也。院窄墙高,一无可取。后有厢楼,通藏书处,开窗对陆氏废园,但有荒凉之象。沧浪风景,时切芸怀。
三白夫妇在婚后的第二年,就从沧浪亭畔“迁居”到“饮马桥之仓米巷”。两地之间的距离,大约现在公交车的两站路(查看苏州地图,前者在人民路东南边,后者在人民路西北边)。
“饮马桥”,今犹存其名而桥已不在。《宋平江城坊考》云:“饮马桥,《祥符图经》、《吴地记》、《吴郡志》、卢熊《苏州府志》均著录。”又引《红兰佚乘》:“支遁好乘马。其最重者,名曰‘频伽’。尝饮频伽于桥下。马溲处,忽生莲花。人异之,故名桥曰‘饮马’。而桥之西南,有莲花巷。”另《吴门表隐》卷六有一则“饮马桥关帝像”的记载,言之凿凿颇有趣,顺录之:“顺治二年闰六月十三日,土国宝屠城至此,俄见圣像提刀跨马挺立桥上,兵乃至,遂免屠。”
“仓米巷”,今犹存。据《宋平江城坊考》原名“仓后巷”,其地不乏古寺名园胜迹,考引宣统《吴县志稿》云:“半园,在仓米巷,溧阳史述所筑,有半园草堂、安乐窝、还读书斋、君子居、不系舟、待月楼、挹爽轩、风廊、月榭、双荫凉诸胜。俞樾有记。”又云:“隆庆寺,在胥门内仓米巷。旧为圆通庵,建于明季,历经废兴,寻改名普荫。道光丁未,僧雨香重修,易名隆庆。咸丰庚申毁。雨香再兴之。光绪中,僧炯庵赴都取《龙藏》,改庵为寺。”一巷之兴废乃如是,《闺房记乐》云:“开窗对陆氏废园,但有荒凉之象”,亦其时仓米巷兴废之实景也;难道沈家宅院乃兴筑于他家之“废园”耶?不敏姑妄言之耳。
“宾香阁”,是沈复为其夫妇所居“卧楼”之题额,“盖以芸名而取如宾意也”,语曰:“芸香兰馥”,“相敬如宾”乃尔。仓米巷新居,对沈复、陈芸而言“屋虽宏畅”却并不如意,“自以为人间之乐,无过于此”的沧浪亭畔旧居,才是他们理想的“安乐窝”,“沧浪风景,时切芸怀”。
关于沧浪亭与宾香阁的话题,论者颇多,观点各异。记得剑锋道兄曾刊《杨引传题咏苏州沧浪亭》一文,录1889年8月杨引传过苏州沧浪亭时慨吟二诗,亦关注于此:
杨引传是《浮生六记》稿本的发现者,功莫大焉。然诗中居然注释说“乾隆时陈芸娘女史宾香阁在沧浪亭旁”,实在糊涂的可以。看来,他是把“宾香阁”与“我取轩”搞混了。可见,名人也会出错的。道兄另有一文《太原生的咏“浮”诗》,值得赞赏:
·太憨生与太痴生,一种温柔入骨情。肠断绿杨城郭里,秋风秋雨杜鹃声。
·北国载酒南国醉,新制梅花碟子奇。剪绿裁红小经济,难忘闲趣是儿时。
·口燥唇干事大难,鸰原读罢总心酸。阿侬絮语宾香阁,知否空江夜月寒。
·楚尾吴头结胜缘,更游万里尽南天。等闲莫效穷途哭,阮籍当年亦可怜。
“阿侬絮语宾香阁,知否空江夜月寒”,吟此一句,眼已湿矣!
六,金母桥之东,埂巷之北。
有老妪居金母桥之东,埂巷之北。绕屋皆菜圃,编篱为门。门外有池约亩许,花光树影,错杂篱边。其地即元末张士诚王府废基也。屋西数武,瓦砾堆成土山,登其巅可远眺,地旷人稀,颇饶野趣。妪偶言及,芸神往不置,谓余曰:“自别沧浪,梦魂常饶,今不得已而思其次,其老妪之居乎?”...越日至其地,屋仅二间,前后隔而为四,,纸窗竹榻,颇有幽趣。老妪知余意,欣然出其卧室为赁,四壁糊以白纸,顿觉改观。于是禀知吾母,挈芸居焉。”
有了新宅却不想住,而宁可租赁他家之屋,究竟图些什么?除了“梦魂常饶”的沧浪亭情结之外,惟不喜“仓米巷”之新居也。
“金母桥”,今已不存。《宋平江城坊考》卷三引《漂粟手牍》云:“金母桥,在城中通关坊,其地古有关也。昔吴王齐玄好道,王母尝与齐玄会与此,命仙女房奴歌《毒南》之曲,弹橐钵之琴。后人命桥为金母,即西王母也。”沈复称“其地即元末张士诚王府废基地也”,据此可知,其址在仓米巷正东方向,即今苏州公园也。
一个偏僻之处,竟如此吸引三白与芸娘?《闺房记乐》又云:“邻仅老夫妇二人,灌园为业,知余夫妇避暑于此,先来通殷勤,并钓池鱼、摘园蔬为馈。偿其价不受,芸作鞋报之,始谢而受。时方七月,绿树阴浓,水面风来,蝉鸣聒耳。邻老又为制鱼竿,与芸垂钓于柳阴深处。日落时登土山观晚霞夕照,随意联吟,有‘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之句。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浴罢则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同样是在七月,比起沧浪亭畔的“幽雅”,却平添了几分新鲜的野趣和淳朴的人情世故。难怪三白叹曰:“几不知身居城市矣!”三白夫妇居此约作一月盘桓,临别时还关照老夫妇:“篱边倩邻老购菊,遍植之。”原来三白早已打算好了。卷一又云:
九月花开,又与芸居十日。吾母亦欣然来观,持螯赏菊,赏玩竟日。芸喜曰:“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余深然之。
如果说三白体现的是浪漫,那么,芸娘更倾向于现实。假如生活不发生后来一连串的家庭变故?我想,他们的理想是可以实现的。然命运不可捉摸,等待三白夫妇的结果又是何等悲惨:“今即得有境地,而知己沦亡,可胜浩叹!”
(待续)
附苏州公园著录:《苏州市志》记载:苏州公园“是苏州第一座现代公园,俗称大公园。”考证公园渊源,可以推至春秋,原为春秋吴子城遗址,汉为太守署。唐宋又有增葺,该园已“春日民众可入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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