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昆曲谁的泪?
安徽 徐而缓
我曾讨厌戏剧。认为它节奏太慢,嗯嗯呀呀的,两只水袖堆起来,也让人等不及,要靠到美人靠上眯一会,等您睁开眼时,另一只水袖才刚卷到一半呢。
经过近四十年的大浪淘沙,如今我发现,华夏文明最令我们痴迷的,不外乎“诗词”、“书法”、“昆曲”三样。
我曾钟爱诗词。以为她是我的妻子、情人,梦中也少不了她,到哪儿都背着一口袋诗集。我曾模拟李太白的口气,写过一首《拟太白》---那时的我,俨然就是太白再世,是姓徐的“谪仙人”。前几天登马鞍山太白楼,我写过一首诗:
“李白误我三十年,别人折花我吹棉。
天上日月不见我,我在井中做神仙。”
---至此,我才发现,诗歌误我太久矣!
在我们中国,诗书画同源。我爱诗歌,也爱书法。曾几何时,我也曾人模狗样地铺好宣纸,非端砚不用,非宣纸不铺,非宣墨不研,非湖笔不书---呵呵,我是土生土长的安徽人,抓周时,抓的就是文房四宝,所以,那些玩艺儿,对我们安徽人来说,是熟悉得很哦!所以,安徽不仅有黄宾虹、渐江和尚,还有新安画派、姑孰画派。诗书画,从来都是安徽人的特长。
昨日持琴风景画,今日流水落花诗。
安徽人也爱唱戏。比如徽剧,比如徽班晋京成就京剧。比如黄梅戏,比如潜山高腔,比如凤阳花鼓戏。
不过,安徽人再糯,也糯不过江浙人。因为,江浙人有昆曲。昆曲里有梦,有幻,有深情,有悲壮,有苍凉,有诙谐,有灵异,有贵人的风雅。
为什么说昆曲有贵气呢?用杜丽娘的话说,叫“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昆曲中有爱,用汤显祖的话说,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在汤显祖看来:“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黄梅戏是安徽人的绘画,昆曲是江浙人的书法。安徽人在黄梅戏里做爱、做梦,江浙人在昆曲里行云、流水,狂草、闲书。
昆曲中有真性情,有大感情。其情不仅有程度之深,更有程度之细。所以,许多人说起昆曲,都爱用一个词:吴侬软语。昆曲不仅细腻,而且婉转,她体现的是一种纤毫毕现的情趣。所以,昆曲铺展起来总是那样淡定,那样悠雅,那样从容不迫。昆曲《琴挑》里,有一个小道姑,她可以用琴声来表意说幽。有一天,小道姑弹琴时,被过路的书生潘必正听出了琴声中的幽怨:
“听凄凄楚楚那声中,谁家月夜琴三弄?细数离情曲未终。”
高山最怕少流水,流水只恨没知音。“琴挑”之后,书生相思成疾,直到道姑出现。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爱,可以相互拥有,也可以只是站在远方,静静地看着。这条血路,何尝不是昆曲成长的那条血路?!自古以来,深情之美,往往不在乎结果,而只在乎过程。杜丽娘因梦对柳梦梅一往情深,柳梦梅对画发痴:“不在梅边在柳边”,他们的情之真、爱之深、意之切,岂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想见的?所以,昆曲中更多的是“哭”。
通览中国古代戏曲、戏剧,不难发现,中国无喜剧,只有悲剧。因此,我敢说,昆曲少的是笑,多的是泪,让我们记住的,也是她的泪。中国戏剧是用泪写成的,她们就是一部部哭的历史。
昨天(2010年4月27日)在宿松,朋友们提到“白崖寨”、提到“南国小长城”。那是史可法打仗的地方。当时,我就想到了《桃花扇》,想到了南明王朝用血泪浸泡过来的那一个悲剧。
《桃花扇》写的是南明王朝的覆灭。其中,有一个悲壮的英雄人物,名叫“史可法”---他带着三千弟子死守扬洲,最终城破,走投无路,跃入江中,以身殉国。
100年前,这部戏赢得了天下多少男男女女的眼泪,今天,我们已经无法去统计了,但我们可以通过参与“昆曲”创作的人,了解到一些凤毛麟角:无数文人雅士投入到昆曲的创作洪流中来,为她度体,为她量衣,为她妆扮,为她描眉,那个时代的文人,不是在家为昆曲写词,就是在去看昆剧的路上。他们的嗓子里,都有一条昆曲的虫子在爬。所以,那时的昆曲才能集诗歌、舞蹈、戏曲于一身,文词悠美,音律精妙,成为当时最高雅的一门艺术。
现在,我认为昆曲是一本大书。她慢,却有舒缓的好处。试问上班一族,高节奏、高速度的生活,给您带来了哪些生活的乐趣?!
2010年4月28日 安徽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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