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清平乐》--细说女人

                          安徽 徐而缓

    昔时，我曾在《踏青折花想李白》中说过类似的话：李白是个人来疯，李白的“人来疯”是有史可查的。如那首著名的“人想衣裳花想容”，以及另外两首《清平乐》，都是李白在人很多的情况下，即席赋诗，瞬间草就的作品。遥想李白当年，为了给唐玄宗、杨贵妃们的私生活增加乐趣，李白应诏入宫，吟诗作赋。写下了著名的《清平乐》三首：

                   （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二）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三）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三首诗，是李白赢得生前、身后美名的“第一广告”--它使天下文人、天下老百姓都知道：唐朝出了个李太白，他是大唐王朝擅长吟诗作词的第一人。李白利用天下第一男人唐玄宗、天下第一美女杨玉环，为自己做了一次最好的广告。这个事件，让李白名扬天下，声名远播。

    但只有李白才有这个本事，在短短的应诏时间内，一气呵成了这三首《清平乐》。因为，皇帝、贵妃是没有多少时间让一个诗人在那儿多磨蹭、浪费时间的。如果按照杜甫“吟妥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作诗速度，他是作不出来什么好诗、好词来的，如果换了杜甫，他得到的就不是一次做“个人广告”的机会，而是一次“断头”、“掉脑袋”的危机。

    人和人，永远是不一样的。李白永远是李白，杜甫永远是杜甫。

    我最感兴趣的，是第二阕的起句：“一枝红艳露凝香”。它写了色，也写了香；它写了天然的美，也写了含羞的美。很多人都会忽略一个“凝”字。而实际上，这一句的字眼，正在这个“凝”字上。“露”是凝成的，这是常识，我们很容易就能想到；但“香”，也是“凝”成的----这是普通人所想象不出的，只能是由李白想象出来告诉我们，并被我们所接受的。所以，李白是高人。能识“凝香”之美的，不惟李白，还另有其人，有诗为证：

    “凝香含露婀娜姿，恰是杨妃醉起时。

      倾城娇容尊国色，总领群芳第一枝。”

    “凝香”，是一枝红牡丹，是一滴清晨的露珠，是千百年来第一美女杨贵妃，还是若干年后东方的某个女人。而“云雨巫山枉断肠”一句，用的是楚襄王的典故。它把上一句的花，加以人性化，指出楚王为神女而断肠。而楚襄王梦中的神女，哪里比得过眼前的女花容杨贵妃呢！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虽然是绝代美人，但赵飞燕需倚仗新妆，才算得上是美人，她哪里比得过花容月貌的杨贵妃呢？杨贵妃是不须脂粉、天然美色哦!李白用压低神女、赵飞燕的美，来借古喻今，以抬高杨贵妃，显出了杨贵妃的尊贵、华贵。  

     素有“环肥燕瘦”之说。相传，赵飞燕体态轻盈，能站在宫人手托的水晶盘中歌舞，而杨妃则比较丰肥。后人据此，胡编白话，说杨贵妃极喜以上三首诗，时常吟哦。高力士因李白曾命之脱靴，认为受了污辱，便向杨贵妃进谗，说李白是在以飞燕之瘦，讥杨妃之肥；以飞燕之私通赤凤，讥杨妃之宫闱不检。其实，这些只不过是好事之徒，曲解而就，根本站不住脚的一种说法。如果李白诗中果有此意，我想，首先就瞒不过博学能文的唐玄宗，也绝瞒不过文化修养极高的杨贵妃---要知道，杨贵妃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世俗艺伎，而是“倾城倾国、总领群芳”的天下第一美女哦。

    千百年来，美女之美不在美，而在一个“凝”字上。这个“凝”字，是要靠时间来完成的。时候不到，火候不到，心境不到，凝结不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丽质，凝聚不成“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妖艳，凝固不成“总领群芳第一枝”的华贵。

    世上的女子，本无须选用什么法国的香水，也不用什么过于强烈、性感的香型。她本身就存在于芳香之中，而且这芳香又是非常迷人的。她如同一首风情小诗，足以引起我们的注意，阅读她这首诗时，我们会感到别有韵味。她的风情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卖弄。因为，卖弄风情只能是一种蹩脚的表演。自古以来，风情需要的是自然地流露。她的眼里总有风情万种，我们从中可以读出明媚，却感觉不到滞涩；我们能够从中感受到春色荡漾，勾人魂魄，但绝不狂野。我们能从她的她笑容里读出一丝矜持，一丝诱惑。她的笑像天使。但那决不是淫笑、狂笑。而是娇嗔地笑。她的风情来自于“神”，而不是来自于性、来自于“肉”。她的身上永远会带有一股韵味。她是造物主的杰作。她绝对不是什么人造的硕胸、肥臀或蜂腰。她的带有一点放浪的暗示，却对女人的韵味把握得恰如其分。面对任何男人，她不动不摇，却依然春光如泄，读上去像一首风情诗。造物主的杰作，让人惊叹的花姿蝶影。但它不是人造的硕胸、肥臀、蜂腰的性感。她的肢体语言不会作放浪的暗示，却对女人的韵味把握得恰如其分。即使她不动不摇，依然春光如泄，读上去像一首风情诗。杨贵妃是不可复制的，却是可资学习的，因为，她的身上长有两只翅膀：一只是修养，一只是天性--有了这两双翅膀，这位香倾唐朝、血洒马嵬的精灵，才能在男人们风情万种的世界里飞翔。她张扬得是那样有板有眼，敛放得当。她把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娇艳释放出来，她可以使一代帝王走火入魔、自甘堕落成为一介平民。也许，她本身就是一朵红罂粟。当她成为恋人时，她可以有西施般的风情；当她成为爱妻时，她有娇妻的情怀；当她成为母亲时，她又更具有慈母的品质；当她半老徐娘时，她虽然风韵尤存，但经历了人世沧桑变化，她已经变得醇厚、浓重、质感起来。她只会成为主流社会的“长恨歌”，决不会陷落红尘，沦落为风尘中的一种罪恶。她只会“质本洁来还洁去”，她怎么会“自甘沦落入泥沟”呢？

    因为，琥珀，是一种机缘，不得天时，不得地利，不得人和，不得凝之、不得见之矣。

                                                            2009年6月13、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