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过度”的浪漫面对现实——《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当下感觉
(2016-10-04 12:2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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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过度”的浪漫面对现实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当下感觉
张颐武
这个故事饱含着感伤和浪漫,这些刻意渲染和营造的超离当下现实的情境一面似乎感动了年轻人,另一面却似乎由于这种感情的强烈的渲染让他们感到疏离于这个故事。于是就有批评觉得这个故事似乎过于造作,过于和当下在急剧上涨的房价之中感到焦虑的当下的生活很脱节。这个当下的故事似乎没有当下世俗生活的切己的感受,而是在现实的场景之中营造了一种非常浪漫的故事。让人感到这种浪漫似乎有些消受不起。一篇在微信朋友圈中流传的关于这部电影的影评有个极为尖刻的题目《喝这么多鸡汤,你也不嫌油大》,这篇以嘲讽为基调的文章一方面说到了这部戏有些造作的鸡汤式的格言警句的让作者反感,另一面在最后却也承认这个电影在她看的那一场有一些流泪的观众。这种对待这部电影的矛盾的情感似乎是我们所面对的当下面对一种“浪漫”情怀的典型的态度。一面是觉得这种浪漫有些“过度”了,但另一面这种过度似乎又是我们今天的人们所期望的。我在电影院的感受也似乎证实了这一点,在电影结束时,一对年轻的、看起来像恋人的男女一面眼睛红红的,似乎被电影感动,但另一面却是在指责这部电影不够“真实”。
正像我们从王宝强和马蓉的故事中看到了感情的并不坚实,信任的瓦解,生活本身的脆弱,于是倾向于不相信那些过度的浪漫,但却又渴望某种超越世俗生活的“真情”能够产生一种不同于日常生活的“超越”的体验和感受。这种矛盾性的中产体验正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中心所在。生活本身充满脆弱和不确定,常常有坚硬的现实的挑战,那么一种浪漫的超越会赋予生活一个想象的解决方案,让人得到片刻的满足。大量煽情的细节和刻意的巧合让人把搬演的虚幻变成浪漫本身。
在坚硬的现实和“过度”的浪漫之间,这个故事通过极为虚幻的追求最终获得了某种夸张的超越。这种夸张的超越感其实正是今天的被称为“文艺”或文艺青年的某种感觉的来源。没有人不知道这一切的夸张,但这种夸张的浪漫依然是中产群体在内心中的幻想体验的某种核心。从这个角度看,其实这部电影和《港囧》或《夏洛特烦恼》有其相似的一面。只是在《港囧》和《夏洛特烦恼》中平常的主人公在片刻浪漫后回归现实。而极为文艺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却让浪漫变得完全超离现实,连陈末的归宿也是超离现实的到了一个僻远的乡城面对淳朴的乡民进行广播。这是现实生活的片刻的“溢出”。
这里的一切其实有一种难以摆脱的悖论,其实当下的社会中的中产一面沉溺在现实的生活中为诸多的具体而难以逃避的现实所困,另一面却极端渴望一种超越性的浪漫。这种浪漫是现实的解脱超越,是它的“溢出”。但其悖论在于它也是靠着今天的消费社会的氛围所营造的。在一个中产的“庸常”生活已经得到确立,但对生活的不安和困扰已经对于经济前景和自己的未来也似乎感觉难以掌控的世界上,这种超越有其让人心安的一面,因为稻城亚丁的浪漫可以化解现实的一切坚硬问题,而在那里也会有一个幺鸡来寻找你,让你完成自我。但讽刺是这种浪漫的超脱却还是靠着现实的消费所支撑的,稻城之美其实也是今天的旅游文化的渲染和营造的结果。今天的中产的年轻一代已经不是从极端穷困中走来的对物质过度敏感的人,而是一些需要用文艺的敏感气质来中和现实的坚硬的人。于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夸张的浪漫就在片刻抚慰了人们的心灵。这不是让你回归现实,因为你就在现实之中,而是告诉你,通过某种往往是诗意的言辞和旅游者般的行动就可以超离现实了。浪漫其实和现实仅仅是一板之隔。那个传奇般的脱离这个世俗社会的女教师的名言似乎和这部电影相互应和:“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好像你脱离世俗的某种超越的选择。但那个女教师的故事最终也和这个故事应和,她的出走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开了一个小旅馆而已。不过是把中产的世俗生活换了地点而已。这就是这部电影在今天具有的某种独特的涵义所在。在平庸的中产生活中的算计、庸俗和缺少信任在新的地方一定还会遇到,哪怕那是已经是文艺青年膜拜对象的稻城,但毕竟可以通过“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得到一些片刻的慰藉,让你有超离的幻想的片刻感动,就可以在这个片刻得到某种超越。至于超越之后,还是得回到那个庸常的现实之中。这其实是今天的中国中产想象的可能和限度所在。他们的认同感和想象其实是来自对现实的生活状况的无所改变的认可,同时依赖一种“过度”的浪漫来在幻想中得到片刻超越。中产对于“文艺”和“理想”的想象,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最佳的展示。现实生活已经定型在世俗的追求中,而这追求却能够有片刻过度浪漫的“溢出”。这部电影就是这种“溢出”的展现。这其实就是当下中产年轻人生活形态的呈现。
这部电影中让我印象最深,我觉得也最具反讽的场景是,陈末把为自己和小蓉准备的稻城的浪漫求婚转给了茅十八和荔枝。在一片青翠的草地,用非常单薄的布景搭起教堂的模样,像是舞台剧的一望而知的廉价而虚幻的背景,而陈末和幺鸡拿着两串气球等着求婚成功时把气球升起。在稻城的浪漫也渲染成教堂的求婚,最后也不过是放出这气球而已。这其实是今天的中产所能想象的浪漫的极限所在。这想象其实不过是刻意营造的,不过是现实的一种镜像,它们无非是单薄布景搭起的类似舞台剧的幻境,正如这个故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