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波有点犯急。

方南川的一举一动，路波盯得都紧。尤其跟普天成的关系，更是路波重点盯的。不能让他们二人联手，不能！路波咬牙切齿跟自己说，同时也跟狠上心跟自己的心腹说。这个时候，有些话必须说出来，明明白白说给他们，再也不能打哑谜，不能话里藏话。可他们还是达成了联手！路波泄气死了。方南川两次去见普天成，路波都在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第一次，路波并没当回事，方南川力劝普天成收回辞职报告，路波笑了。可能吗？想辞就辞，想收回就收回，组织成你们家了？再者，路波对普天成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他不可能像方南川这么幼稚。是的，方南川让普天成收回报告马上上班，路波看来就是幼稚。方南川让普天成懵了，还真以为普天成是不想当这个常务副省长，是真心认错，接受组织处罚。不！谁那样想谁就是傻子，根本不配在这个行当里混。路波一急，就把自己现在从事的事业说成了行当，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神圣使命说成了混。这不怪他，还是要怪普天成。普天成太精了，路波对谁都可以掉以轻心，独独对普天成不能。在路波眼里，普天成不但城府深得怕人，计谋更是诡异到令人惊悚。此人不但智谋过人，而且心狠手辣，出牌就跟变魔术一样。这是路波在北京时跟一位重量级领导说的话，这位重量级领导姓高，某种意义上就是路波依仗的大树，是路波所有力量的来源。他是路波老丈人的战友，也是路波早期的领导，是路波此生最大的恩师。夫人秦淑贞一直称这位老领导叔叔，老领导也确实拿他们当自己子女一样。没这位老领导，路波怕是现在还在边边落落里瞎摸呢，哪能到省委书记这么显赫的位子上。当然，每每有重大事情，路波定是第一个向他汇报，按他的指示去行事。这位老领导能量绝不在岳南之下，影响力还有召唤力甚至要比岳南他们强。这么说吧，他也属于那种咳一声，政坛就要抖几抖的人物。越是有这样的人做后盾，路波做事就越小心，所以才死盯住普天成跟方南川，就怕他们合起手来共同对付目前局面。方南川跟普天成第二次接触，着实骇了路波一跳。如果说第一次他们给路波吃的是定心丸，这一次，抛给路波的就是催泪弹！

新提拔的省委副秘书长相敬国刚把情况汇报完，路波就发了火，发得没头没脑。

“谈笑风生？他们居然谈笑风生，这个时候他们还谈笑风生，不可能！”

相敬国吃不稳，脸上讪讪的，一时不知说啥。这人之前并不在路波身边工作，路波当省长时，相敬国在省教育厅工作，当时是排名最后的副厅长，是于川庆将他一步步拉到路波身边。相敬国是狮子楼老板娘江海玲的表哥，这层关系，海东没几个人知道。这两年于川庆是红人，不但江海玲的狮子楼生意火爆，跟江海玲沾亲带故的人，也出息得一个比一个强。相敬国就是典型例子。

憋半天，相敬国试探着解释一句：“路书记，他们的确看上去没啥压力，两人异常从容。”

“从容，是你眼花了还是脑子进水了？”路波恶恨恨骂了相敬国一句，打发走了他。这事让他烦燥，让他心里突然没了定力，对待下属的态度也就不自觉地蛮横起来。路波并不是一个对下属多苛刻的人，尤其方南川到海东后，路波很多作风都发生了变化，他在下属面前表现得特别宽容、大度。方南川一度时间还纳闷，感觉路波变了一个人似的，后来才明白，路波是拿这个跟他争人气。

一个地方，不管是省还是市，或者是县，往往是党委一把手统领一切，政府一把手精心配合。但也有个别时候，会出现不平衡，有时是两峰对峙，两边一把手旗鼓相当。有时甚至更反常，市长或县长压住了书记。就海东目前情况看，大局仍然由路波把控，但方南川的势头也不敢小瞧，因此谁能拥有绝对的人气，谁就有可能在未来稳操胜券。

路波听着像是不相信方南川跟普天成结成同盟，其实他信，太信了。这样的感觉早在普天成辞职事件发生前就有，普天成辞职，一度时间让路波动摇了这种猜测或是感觉，但是很快，这种不祥的感觉又变得浓烈，变得驱不走赶不掉。北京挨过几次批后，路波就知道，普在演戏，一切都是戏。戏里戏外，充满着计谋充满着权术。普天成用一张怪牌，遮蔽了人们的眼睛，转移了人们视线。现在，方南川又参与进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一阴一阳，将这出戏演得越发迷离难辩。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一声来自心底的质问阴沉沉地发出后，路波紧着的眉头更紧了。他在阔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忽尔是普天成忽尔又是方南川。他怎么就跟这两个人成了同僚呢，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对付其中一个，路波还显得力量有余，同时对付这一双，怕是……

想着想着，路波脑子里突地又跳出一张更加年轻的脸来：戴小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