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手写时代

————代答记者问

许开祯

近日盛大推出更新的电子阅读方式，邀我写短评，虽是写了，却总觉有种遗憾。电子时代的到来，让一大批作家陷入尴尬或焦急，那些不愿意舍弃笔或操纵不了电脑的，已越来越被这个时代甩到后面。在盛大一次推广会上，有媒体朋友问我，你怎么看待电子书，你相信纸质书会消亡么？

我笑笑，对一种新生事物的出现，我们没必要慌张，但也不能太过惊喜，电子阅读的出现，让图书阅读或出版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而又全新的时代，作为一种产业，我对电子书抱着乐观，作为一个作家，我却忍不住要忧伤。

说实在的，我舍不得透着浪漫气息的手写时代，摊开稿纸，用自己练就的一笔好字，将要表达的东西刻在纸上，这是一种享受，有时候写累了，或者卡壳了，盯着稿纸上自己一笔笔写出来的字，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那种感觉是操纵电脑者没有过的。手写时代的感情，就跟民国时期或者更早一些的感情一样，带着一种麦田的味道，也带着自制口红的味道，看自己的手稿，就跟欣赏自己钟爱的妻子一样，总觉得只有她才是自己的。而这个糟糕的时代，硬逼着我用了电脑，想想当初学电脑，现在真是有种后悔，不过也没有办法，电脑的确提高了速度，也把作家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就跟现在修路不再用架子车一样，大铲车开来，几下下去，路就开了。但是奇怪的是，那种享受的感觉没了，感觉手放在键盘上，就跟触摸着陌生人的皮肤，没有一点激情，更没有一丝儿陶醉。我要说，用键盘敲出的文字，跟用笔写出的文字，质感上绝对是有差异的。电脑教会了我们复制、粘贴，也教会了我们用一种情感克隆出另一种情感，而手写时代，每一次感情都是身与心全新的渲泄。

写作如此，阅读何尝不是如此？我最怕在电脑上看东西，一则眼睛受不了，二则实在找不到阅读的快乐。电脑没出现前，我们躺在沙发或床上，捧一本书，就着灯光，就着床头袅袅的茶香，读得如饥似渴。那不是在读书，而是在享受阅读的快乐。而现在，打开页面，一目十行，不出半天便能把一本书读完，这种强奸似地浏览，我实在找不到快感，更别说快乐了。

纸质书不会消亡，就跟满世界都漂着红唇，露着性感的大腿，可清新脱俗的女子仍然不会绝迹一样，只是她会变少，越来越成为一种稀有，一种奢侈，一旦发现，立马就会让这世界为之疯狂。我们怀恋手写时代，或者留恋纸质书，其实跟我们现在仍然怀恋乡下清新的空气、怀恋那一片青草地，怀恋裹着红头巾留着长辫子一双眼睛黑丢丢什么也没熏染过的俏村姑一样，那是一种情结，一种无法割舍了的情感落脚地。很难想象，这个世界如果失去了纸质书，大家捧一个巴掌大的电脑，把一切都收于掌中，该是多么可怕的事。

时代的发展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消亡也罢，留存也罢，不是我们能预测到的，只是，我渴望它慢一些，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仍然能躺在躺椅上，捧一本书，慢悠悠地品读。

写作可以求快，阅读却万万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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