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日记·忏悔录

许开祯

第一章

这个男人叫王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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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蚊子又咬醒了我。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噬我的血，两只利牙，一张血口，噬得我痒痒，噬得我想大叫几声，挣扎着伸出手，啪一声，我醒了。

睁眼一看，坐我面前的是一枯瘦如柴的男人，青面獠牙，麻杆身材，瘦猴，样子十分鬼怪。凭我还没彻底消失掉的记忆，我记起他叫王小东，犯强奸案进来的。这年头还有人犯这种罪，如果我不是犯人，我会笑死，至少会笑掉两颗牙。但我现在得时刻警惕着自己的身份，要不然那个肥头肥脑的大嗓门狱警又会哇哇大叫：“钱三立，你给我规矩点，甭以为你还是市长……”

我当过市长么？很长时间，这个问题都困扰着我。我感觉自己脑子里现在有了碎片，很多东西被他们整破了，连贯不起来，东一片西一片，零乱极了。他们就是审我的人，一开始是纪委，有省纪委的，也有市纪委的，徐国瑞也在里面。后来就是高检，再后来，变来变去，我都搞不清他们要做什么了。

他们说我犯了罪，罪状罗列出好多，我一条也没记住，我只知道，从那一天起，我的日子变了，彻底变了。

“起来，老傻子，给我捶背！”叫王小东的冲我吼了一声，我乖乖地爬起来。我必须爬，我已经没有力气从容地坐起来了。我五十五岁了，副市长干了五年，市长又干了三年，就把自己干老了。

“起来啊老傻瓜，给市长捶背。”

在号子里，王小东是我的市长，我是他的秘书，这是他指定的角色，不能变。他说他从没当过官，连个小组长也没当，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当官的人，他骂当官者为杂种，这话刺耳，但我现在耳朵不好使了，他骂我装作听不见。王小东说他想过过当官的瘾，问我最大的时候当什么官，我如实说了，他哈哈一笑：“那好，从今天起，老子是市长，你是市长的跟屁虫，你们管跟屁虫叫什么来着？”

我说是秘书。王小东拍了下大腿：“那你就给我当秘书吧。”然后他就秘书秘书地叫我。

这号子里以前只我一人，后来他们怕我自杀，把王小东调了过来。让强奸犯给市长作伴，他们真是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