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酸刻薄的浮世绘
——读《堕落门》

文 / 储劲松

　　“乐文敲下的小说题目不是《绝地》，他的人生还没有到绝地，在通向绝地之前，他必须先替自己关上一扇门——堕落门。”《堕落门》读到最后一行字，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贯穿在整个阅读过程中的沉郁的气团，终于开始慢慢解散。这似乎预示着，《堕落门》中那些在商品经济大潮中显影的卑琐的灵魂，以及在阅读中受到强烈刺激和拷打的我的灵魂，正在得到有效地救赎。拯救者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
　　是的，《堕落门》首先给我的，是几乎难以接受的强烈刺激和拷打。身为一个以文为生的人，面对作者以极尽尖酸刻薄之笔刻画的我的同类——文学院的作家们，我感到羞耻，感到痛。作者实在是太毒了，他剥去了体制内作家披在身上的虚伪的遮羞布，让他们内心的阴暗、龌龊和无耻，一丝不挂地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或者以采风的名义，为靠不法手段起家的暴发户贴金；或者狂饮滥醉后，脏话连篇如泼妇骂街；或者代人收受贿赂，拿这不义之财养情人；或者剽窃他人作品，到处招摇撞骗……而惟一对文学怀有自始至终的神圣感，并且最终靠实力和网络一炮打响的刘征，竟然是一个被体制拒之门外的文学爱好者。说到这里，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堕落门》无情的锤子，最先打在享受国家俸禄的所谓的体制内作家身上。它提出了两个问题：作家是不是需要国家包养？体制内作家真的能写出优秀的作品吗？
　　《堕落门》拿作家开打，但它嘲弄的不仅仅是作家。事实上，书中出现的众多角色，都在“门”下露出了他们隐藏在华丽皮袍下的小。小说以国庆献礼工程红河大桥的垮塌为诱饵，牵出一大批幕前幕后的政客、教授和暴发户，让他们在读者面前，跳着自以为精彩纷呈，实则不堪入目的舞蹈。以省委汪秘书长、省交通厅公路桥梁局局长司雪和吴水市市长吴世杰为代表的官员，表面上看是在竭力揭开大桥垮塌的黑幕，实际上，他们并不是在伸张正义，而是在维护自己的官场利益。以地质院白茫教授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在强权的压制和既得利益的诱惑下，放弃了一个知识分子本应坚守的原则，充当了官场黑手的帮凶。以阳光集团老总高风为代表的商人，则赤裸裸地露出他们丑陋不堪的暴发户嘴脸……这些在现实中不难找到原型的人，织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所谓的原则、真理、群众利益，均被拒之网外。相反，为了生存曾做过妓女的波波和小老板王起潮等人，却保持着人性中可贵的善和良知。作者把这些两群相互对立的人物画在同一张浮世图上，让轻与重、丑与美顿时显形。
　　浮世之上，一道名曰“堕落门”的门静静虚掩，仿佛如来佛洞穿一切因果的巨眼，注视着匍匐在门下的众生。众生穿越这道地狱之门，经受刀劈火烧，然后醒悟——这，才是《堕落门》的归结：小说中的所有主要人物，在阴霾之后，开始了艰难的自我救赎。于是，乌云消散，阳光洒落大地，《堕落门》化为“希望门”，作者的尖酸刻薄转作深情的寄望，读者被压抑的心灵得到释放。
　　——我们每一个人面前，都横亘着一道堕落门。

（《堕落门》，许开祯/著，新星出版社2008年6月第1版，定价2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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