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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还想给成都巡警鞠躬

(2005-12-09 11:56:21)

昨天晚上与朋友聊天,无意中说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个话题,深有感触,告诉他说“世界上什么最可怕?洪水猛兽都不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尤其是陌生人。”

于是再一次讲起三年前我在成都因与陌生人说话而差点引起灭顶之灾的那段往事,听得他都晕了,而后啧啧称奇,与我一同庆幸我傻人有傻福,福大命大没载在陌生人手里,否则的话,我也没有机会再这样谈笑风生地告诫世人“为人莫学我”了。

2002年春天,我在西安采访完“火烧朱雀体育场”之后,想顺道回一趟绵阳,先坐飞机到成都,准备从成都转车回去。结果一踏上成都的土地,就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下午四点过,从成都双流机场坐大巴进城,大巴的终点站叫什么来着,忘了,总之是个人很多车很多很嘈杂混乱的地方。我拖着箱子下车,准备打辆出租车去往绵阳的车站,人太多,出租车不好打,好不容易过来一辆,还没停稳就被人抢先占了。我只好耐着性子等,手机短信不停地响,绵阳的朋友不停地告诉我:火锅已经点好了,麻将搭子也约好了,快点快点。我当然就更着急了,但半天等不到车,只能干着急。

就在我眼巴巴等车的时候,旁边有人跟我搭话,两个看起来非常厚道淳朴的农村小伙子,二十岁上下,穿得很土,但很干净,都拎着崭新的大包包,怯生生地问我:“姐,请问XX路公共汽车是在这里赶吗?”

我说:“我也不太清楚,你们问一下别人吧。”两人说:“噢,谢谢你啊。”几秒钟后又随口问我:“你在这是等什么车啊?”我说:“等出租车。”两人又拉家常似的问我:“原来你不是等公共汽车啊?这个站太复杂了,头都晕了……你是往哪去呢?”我再一次随口回答:“回绵阳。”

这下不得了了,两个人像见到亲娘一样跟我热络起来:“啊!你回绵阳啊?我们也是绵阳人啊,我们回三台,三台你知道吗?”我说知道,绵阳的一个县。两人争先恐后地告诉我,他们在外地当兵,第一次回来探亲,但对成都不熟,还不知该怎么转车回去,其中一个还嘟囔着:“我爸在信里告诉我说,回绵阳的车站迁到城外面去了,但又没说清楚具体在哪里……”

看着两个厚道淳朴的比我还像乡巴佬的兄弟,我顿时又来了豪气,说“没关系,不用找了,一会车来了我把你们带到车站吧,上那直接去赶车。”我还美滋滋地想,再做一回好事,一会让两人坐后面,让他们打一回免费的士吧,反正是顺路。

两人不相信似的睁大了眼,天真的问:“真的啊??那太感谢你了。”

依然没有空的士。继续等。其中一个农民兄弟说:“其实我表哥也说要来接我的,他在绵阳公路局工作,他自己开车,但这阵还没来……”

继续等。十几秒后,又来一个人,跟这二人热烈拥抱,互相拍肩膀拍脸蛋,亲热至极,我像看戏一样没看明白。完了一个农民兄弟跟我介绍说:“姐,这是我表哥,绵阳公路局的,他接我们来了,我们先走了哈。”我心想,今天这么巧啊,尽遇上老乡。那表哥青紫着一只眼睛,半边脸都肿的,眼神飘忽,但要热烈地跟我握手,我也就伸出手去跟他握,我说“好,再见再见。”

紫眼睛表哥说:“你回绵阳?几个人?我们车正好还有个座位,要不带你一块走吧,省得你再等车了。”我迟疑了几秒钟,想推辞,但想着手机短信,着急,巴不得早点赶回去,就说“一个人。”

紫眼睛表哥说:“那正好正好,走吧,我们车停在前面一个单位的院子里,狗日的成都警察不让停这,我们先打个车到那边院子里去吧。”

我说“好吧”。我身旁一个老头说:“我也回绵阳,还坐得下吗?把我也带上行吗?”没人搭理他,我问表哥“行吗?把他也捎上吧。”表哥很不耐烦地朝老头说:“坐不下了坐不下了!”

于是跟表兄弟们一起打车去,过来一辆出租,还没停稳又被人抢了。紫眼睛表哥粗鲁地骂起了娘。我说没关系,再等下一辆吧。

继续站在路边等车,前后左右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我问:“你们在哪当兵呢?”没人回答,我转身一看,一秒钟前还站在我身边的几个表兄弟咋都不见了呢。人群很慌乱,有人跑来跑去,一米远外的人群中,几个人正在扭打,我定睛一看,刚才跟我亲如一家的几个表兄弟咋被人掐着脖子往地上按呢?我以为他们又来了表哥,一面疑惑地想,他们表哥也太多了哈,而且也太亲热了,把人都摁到地上去了。

但是感觉到不对。玩命摁着紫眼睛表哥的,怎么穿着一身警服啊?警帽都摁掉了,身上滚满了泥巴,咋还不松手?两个早先跟我说话的表弟也不见了踪影,扔下的新包包被几个人捡起来,打开,全是报纸。捡包的几个人跑过来帮警察,一起把紫眼睛表哥从地上拎起来,一边说“他们跑不脱,最多半条街就逮到了。”

简直像电影镜头。上一个镜头还是我跟表兄弟们在拉着闲话等车,紧接着的下一个镜头就是紫眼睛兄弟被掐着脖子摁到了地上。看不懂。我迷迷瞪瞪地想:咋回事啊?!

旁边一个老教师模样的人吼我:“瓜女子!你上当了!这几个人是骗子!刚才我就发现他们盯上你了,又不敢点醒你!”

顿时周身的汗毛倒竖!老教师继续吓我:“幸好警察来了,你运气好!你跟他们去啊,去了你就惨了!”天哪!幸好没去,去了的话,我的电脑,我的钱,我的人,还不全遭洗白!

来不及多想,浑身哆嗦着跑到一身泥巴的胖巡警跟前,一个劲鞠躬,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胖巡警正在拍帽子上的泥巴,凶巴巴地吼我:“谢啥子谢!还不快走,这里坏人多得很!少在这停留,赶紧走!”多么亲切的吼声啊,这才是亲人啊!

胖巡警吼完了我,用更凶巴巴的口气吼紫眼睛表哥:“你龟儿挨黑打的,在哪里骗了人挨了打,眼睛都还没长好就又出来了!”吼完了不解气,狠狠地踹了紫表哥一脚。我哆嗦着看了“公路局的表哥”一眼,发现那肿着的眼睛里,眼神更他妈飘忽了。

故事结束了,可亲可敬的成都胖巡警挥手拦了辆出租车,让我上车走了,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恐怖地带。上车前我一连串地跟巡警说谢谢,他没理我,只粗暴地命令:“以后多长个心眼!”

多么好的巡警啊,多想再给他鞠几个躬啊,多亏他们在几秒钟之内及时出现啊,否则我的小命都难保了啊……

事隔三年,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个大难不死的遭遇,除了让我更加谨遵“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古训外,还对成都巡警从此有了一份终生难忘的感恩之心,从此以后,凡是说到“成都巡警”几个字,我的条件反射就是:鞠躬!

而对那几个看起来貌似忠厚淳朴的坏蛋,三年后我依然想跟他们说的一句话是:问候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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