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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皇胤和母胎的故事
第四节 乾隆帝后妃们的画卷
郎世宁的画卷之怪
美国克里夫兰美术馆收藏着一幅题为《心写治平》的绢本画卷,长688厘米,高53厘米。因为是画卷,从右往左铺开。右端纵向盖着三个印玺,有关这个后面再叙。
画卷上首先出场的人物是年轻的乾隆皇帝。能看见右面写着“乾隆元年八月吉日”的字样。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雍正皇帝驾崩,立即由乾隆登基即位,但是,改称乾隆年号是第二年的正月。乾隆元年是1736年。
二十六岁的皇帝的左边长长地并排着十二位后妃,每个人都效仿皇帝:身着龙袍戴帽的简便正装的模样的半身正面像。每个人的右上方都标有称号,从右到左,“皇后”、“贵妃”、“纯妃”、“嘉妃”、“令妃”、“舒妃”、“庆嫔”、“颍嫔”、“忻嫔”、“惇妃”、“顺妃”、“循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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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妃嫔制度是,皇后以下是皇贵妃,再下面是贵妃、妃、嫔、贵人、答应和常在。也就是说,嫔应该比妃低下,这里序列是不是乱了。
本来,乾隆皇帝有几个后妃呢?纪录在案的包括常在,约四十个人。其中,与这画卷有直接或者间接关系的人已列在《乾隆帝后妃表》(见48?49页)里了。有※印的,是画在这画卷上的后妃。
原归正传,这画卷被认为是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1688?1766中文名字为郎世宁)画的。这也就是说,郎世宁在年轻的乾隆皇帝即位不久,就已经开始画那些为皇帝奉献的后妃们了,所以是“乾隆元年八月”吧。其实,不是。
如果您能参照一下“乾隆帝后妃表”就会明白。比如说,令妃是雍正五年(1727年)出生的,乾隆元年(1736年)时虚岁才不过十岁。她成为嫔的时候是乾隆十年(1745年)。生了皇十四子永璐、皇十五子,即后来的嘉庆皇帝(1796?1820在位)永琰分别是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和二十五年(1760年),总之,乾隆元年就在皇帝身边伺候是不现实的。
从另一角度来说,雍正六年(1728年)生了皇长子永璜的哲妃,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去世。这是作为皇子的福晋(满洲语。有宗室男子的正室、侧室之意。这是汉语“夫人”的音译,意思仅限于“夫人”)而结束了生涯。所以,在《心写治平》画卷上没有哲妃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后妃表”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是乌拉纳喇皇后,虽然是乾隆二年(1737年)就册封为妃了,然而,没有在此画卷上登场。而乾隆二年册封为贵妃的慧贵妃仅写着“贵妃”画在此画卷的离皇后很近的左边。
另外,因为郎世宁的死(1766年),此后被册封的循妃、惇妃、顺妃,乾隆元年时还没出生呢。
乾隆帝后妃表
后妃名
(※按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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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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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册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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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册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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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皇贵妃册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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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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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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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生子女(※乾隆45年存命)
皇子
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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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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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51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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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5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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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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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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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13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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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琏·永琮
|
皇一女·
皇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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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纳喇皇后
|
康57
(1718)
|
?
|
乾2
(1737)
|
乾14
(1749)
|
乾15
(1750)
|
乾31
(1766)
|
永璂·永璟
|
皇五女
|
令妃※
|
雍5
(1727)
|
乾10
(1745)
|
乾14
(1749)
|
乾30
(1765)
|
|
乾40
(1775)
|
永璐·永琰※
皇十六子·永璘※
|
皇七女·皇九女
|
贵妃※
|
?
|
?
|
?
|
乾2
(1737)
|
|
乾10
(1745)
|
|
|
哲妃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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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13
(1748)
|
永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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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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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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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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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0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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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珹·永璇※·
皇九子·永瑆
|
|
纯妃※
|
?
|
?
|
乾2
(1737)
|
乾10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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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5
(1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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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璋·永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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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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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嫔※
|
?
|
乾16
(1751)
|
?
|
?
|
|
乾39
(177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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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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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19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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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8
(1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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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乾29
(1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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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六女·皇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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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妃
|
康53
(1714)
|
乾11
(1746)
|
?
|
|
|
乾57
(1792)
|
永琪
|
|
循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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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41
(1776)
|
乾59
(17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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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2
(1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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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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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9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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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16
(1751)
|
?
|
嘉3
(1798)
|
|
嘉5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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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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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55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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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嘉6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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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12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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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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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6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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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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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42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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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十子
|
|
豫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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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4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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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9
(1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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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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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38
(17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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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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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12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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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27
(1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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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33
(1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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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53
(1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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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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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乾36
(1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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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42
(1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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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11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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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十女
|
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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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13
(1748)
|
乾33
(1768)
|
乾34
(1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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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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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的青年皇帝
要解开以上这些缠绕在这画卷上的“怪”的钥匙,还是从开卷上的那三个印玺上开始
古稀的青年皇帝
要解开以上这些缠绕在这画卷上的“怪”的钥匙,还是从开卷上的那三个印玺上开始说起吧。从上往下的顺序可以看到以下内容:
五福五代/堂古希/天子宝
八徵/耄念/之宝
太上/皇帝/之宝
乾隆皇帝,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迎来了古稀之年。画卷末尾的循妃册封之年是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第十位的惇妃由嫔转正为妃是乾隆四十二年。可以推测,这幅为纪念古稀之年而制作的后妃画卷是从四十二年到四十五年间完成的。
不过,庆嫔和忻嫔都已经晋升为妃了。庆嫔是乾隆十六(1751年),忻嫔是同十九年册封的。由嫔晋升为妃的年代,前者记述不明;后者是同二十八年(1763年)。总之,这两位都是在为嫔的时代画的。
前面已经记述,哲妃没有在这里出现是因为在皇子福晋时代就已经去世的缘故,是当然的;至于乌拉纳喇皇后,理由也十分明确:在被册封为娴妃之后,继画在这里的皇后(富察氏)的死(1748年)之后晋升为皇贵妃(1749年),不久立后(1750年)。然而,乾隆三十年(1765年)与皇帝南巡同行的她,传说在杭州剪了发。这一违反了满族习俗的古怪行动招引了皇帝的震怒,并遣送她回了京。此后,发了疯并被囚禁。第二年去世的时候,葬礼并非以皇后的规格而是以皇贵妃的规格举行的。皇帝在这之后,再也没有立皇后。
这乌拉纳喇皇后的那肖像大概也是在娴妃时代,或者立后之后画的吧。况且,她在乾隆十七年(1741年)生了皇十二子永璂,同二十年生了皇十三子永璟。
还有,乾隆六年(1741年)生了皇五子永琪,同十一年被册封为嫔的愉妃也被画上了的,但是,现存的没有。就是这位永琪,不仅马上的骑术高明精湛,文笔也优美,所以,深受父帝钟爱。
总而言之,乾隆皇帝在自己的古稀之年来临之际,面对后妃们的肖像,时而删,时而添,才使这幅画卷得以完成。还有,从现存的这幅画卷能看到,在一个一个后妃的绢本上让人觉得有剪贴镶接的痕迹。说是画卷,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一整幅连接着的绢本,而是根据乾隆皇帝的意愿,将一帧帧小肖像画拼贴成一幅画卷的。
这幅画卷右端,乾隆帝肖像的右边、在“乾隆元年八月吉日”的上面的园印能看出是“天子古稀”的字样。二十六岁的天子,其实是古稀,不是一幅很不可思议的肖像吗?
接下来的一方印玺“八徵耄念之宝”是什么意思?“耄”就是“耄碌”,有“老态龙钟”之意。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十岁的皇帝从锦匣中取出这幅画卷,凝视着上面根据《礼记·曲礼》里“八十九十曰耄”的那条,并加“八徵”字样,以合顺口的印玺。
不仅如此。从“太上皇帝之宝”我们可以确认到,乾隆六十年(1795年)退位做了“太上皇帝”,即上皇以后,也在不断浏览这幅画卷。
就是这样,作为“宝物”的这幅不可解的画卷,密封深藏在红色的雕漆长匣里。并下了旨谕说,“有谁窃视此画,必凌迟(手脚都切断)处死”。用这样可怕的词语以示镇住想偷觑此画的人。这长匣上面写着“心写治平”四字。
精子的下落
如上所述,由郎世宁开始画的《心写治平》画卷是“乾隆元年八月吉日”,画的是风华正茂的乾隆帝和皇后。可以推测,郎世宁是为了制作绢本着色画轴,分别画了登基后不久的乾隆皇帝和皇后的朝服全身像的,而这幅《心写治平》画卷中的皇帝和皇后的半身像仅是此时的副产品。
自那以后乾隆帝用了四十多年的岁月,添上不足,删去多余,完成了后妃们的肖像画卷———并排着的几乎都是没有什么个性、服装也一式、形象上也极其近似的女人。古稀之年的乾隆皇帝在浏览的就是这些平面无特征的女人们的肖像画,能辨别的唯一的线索,是在各个画像的右上方写着的称呼:“纯妃”、“嘉妃”…。没有姓名的称号对乾隆皇帝来说就是记号。那么,是什么记号呢——?
也许皇帝的首要原则是,凡是生了皇子的妃嫔都画上;但是第二原则大概是,皇帝古稀时已经不在人世的皇子之母的肖像,除了皇后富察氏以外都删除。
当然,这里也有例外。这就是当事人以外的人是无法推测到皇帝的内心的。也就是说,这要根据对每个妃嫔所持有的情感或者相处的是否合拍的问题了。比如说,“庆嫔”和“忻嫔”后来都晋升为“妃”了,但是画像上还是以“嫔”称呼,或许皇上还眷恋着她们“嫔”的时代的形象。还有生了皇十子的“舒妃”,皇十子三岁时夭折,她本人也已经作古,却还留在了画卷上,这情况肯定也和“庆嫔”等相似。
而另一方面,皇上古稀的时候,还在世的皇妃中的“愉妃”和“婉妃”都已经跨入六十的门槛,皇子出生的可能性等于零了,所以,也被抹去不提了。而“颖嫔”那时五十岁,虽然已经做了皇妃,但是还是“嫔”,情形也与“庆嫔”相差无几的缘故吧。
那时侯,可期待皇子出生的大约是二十五岁前后的“惇妃”、三十三岁的“顺妃”、还有二十岁前后的“循嫔”了。迎来了古稀的皇帝本人的“生殖力”不论,一边标着“乾隆元年八月吉日”,与二十六岁的皇帝并排着的妃嫔们的大多数,并非乾隆元年的形象,画卷左端的至少三人,那时侯连出生都还没轮上呢。直面这一事实,我们可以看出用四十五年来完成的这幅后妃画卷的用意,也就是说,要追究皇胤的下落,说得更简单一点,点明皇帝自己的精子的下落所在。
对于这一点,是男人的话都会留心这一点。因为是皇帝的缘故,更是事关帝国的存亡,而且,也多少塞进了微妙的爱情问题。乾隆皇帝以自己的尺寸对这些加以分类整理,然后,悄悄地藏进了锦匣里了。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心写治平》画卷上的,不过是一支丝毫也闻不到丁点偏奇异香飘荡、在形象上也都半斤八两的“女子军”,而试着把女人们的肖像边上标有的“纯妃”、“嘉妃”…的符号编号归纳一下,皇上对自己的皇胤的下落的偏执就浮上来了。
暗藏策略的画卷
顺便提一下,2003年在中国放映的电视剧《宫廷画师郎世宁》(湖南电视台摄制)。我仅仅看到了这个电视剧的一部分,但是,读过苏立群的小说原作《郎世宁传》以及为这个电视剧而写的剧本《宫廷画师郎世宁》。这剧本里登载着这一电视剧的十几个场面的彩色照片,能感受到此剧的大致的气氛。扮演郎世宁、也就是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的西洋人的名字叫大山,本名马克·罗斯韦尔、加拿大人,1988年从多伦多大学毕业后不久,就去北京大学留学,专攻中国文学,听说后来又师从著名相声演员姜昆。总之,他塑造了一个精神饱满、充满朝气的伽斯底里奥内,与我想像的那个阴郁的形象相去甚远。
这暂且不提。苏立群的小说里“我就是郎世宁,乾隆元年的某一天,皇帝传唤我进了宫廷,命令我画一幅“朕与皇妃们的肖像”的画卷。“哈,哈”匍匐在地的“我”的面前,后妃十二人依次被传唤进来,排成了一列…
电视剧也沿用了这一场景,不过,彩色照片上的场面是,在画室里的郎世宁把画完的后妃们的肖像贴在墙上正在与年轻的中国人的画匠们讨论着什么。
啊呀呀,乾隆元年皇帝还没出生的妃嫔们,已经现身在这里,站在伽斯底里奥内的面前了。略施小计使类似这样的误解产生的,除了乾隆皇帝以外就别无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