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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天空(之三)

(2010-04-18 20:4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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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少女的天空(之三)

扛着镢头的陶小溪,越过溪流上的石板桥,沿着小河的东岸,前脚赶后脚地朝前走。他想放慢脚步,细致地品咂摁住激情的感觉,无奈他的两脚心急火燎,拽着他的身子去逐香猎艳。红衣少女们的笑声,混着瀑布的清脆和皂角的淡香,揪得陶小溪失去了庄重。他一遛小跑,奔到飞瀑布之下,面向半亩方塘。

姑娘们有的蹲在岸边,在青石板上用木棍捶着衣物,有的光着胖都都的脚丫,站在塘面的浅水里,心不在焉地漂洗早就漂净了的头巾。她们时而纵声大笑,时而窃窃私语。那种兴趣在说笑而不在浣洗的神情,拨弄得陶小溪的心弦疯狂地抖颤,他似乎体验到了姑娘们的幸福。她们忘情地说笑着,把手中的织物从水中用力地提起,带起一层清亮的水流,哗哗的流絮,敏捷地从衣服上挣脱,欢快地扑进水塘。稍停片刻,再深深地弯下腰,左右摇摆双臂,强迫洁净的衣服在水面上卖力地畅游。

一个身穿翠绿色T恤衫的姑娘,像练瑜珈功一样深深地躬下身子,让长长的青丝垂进水里,犹如摆洗衣服一样地摆洗黑色的长发。陶小溪的目光挤过她的双腿,看见了她憋得通红的脸蛋。他焦急地等待着这个姑娘赶快站直身子,似乎别人把身子弯成U字型憋气他也感到难受。

洗头的少女打了一个激灵,U字造型顿时挺成笔直。她转过身子,迅速拨开垂在面前的精湿的黑发,露出了一张略带嗔怪的脸。那表情,吃惊中带着好奇,像拨开翠帘向外张望的深闺名秀。给陶小溪最大震撼的,是她那双眼睛,从这双眼睛里,他真正知道了什么才叫黑白分明。姑娘头发上的水流丝丝缕缕地淌在她的身上,使翠绿的T恤衫变成深绿,天蓝色的牛仔服变成藏蓝。陶小溪感到了真心实意的心疼,恨不得用暖风机赶紧给她吹干。她对着陶小溪打了一个愣,高声喊道,“生人偷看我们啦!”

放松身心的姑娘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叫,边叫边纷纷转过脸来,十几双目光一齐刺向了陶小溪。

陶小溪不知所措,手一抖,扛在肩上的镢头掉在地上,弹起的镢头杆毫不客气地碰了一下他的小腿胫骨,发出“砰”的一声钝响。

姑娘们放声大笑起来。

自以为经过大场面的陶小溪,突然觉得脖子窝里涌出了热汗。当年的毕业晚会上,那些师姐师妹当众出他洋相时,都没让他失去骑士风度。今天,真是中了邪啦。

也许是姑娘们想多看几眼他的窘态。她们把手中的衣服放在塘岸的青石板上,以问罪的架式围住了陶小溪。

“我,我,我,我没偷看。”陶小溪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披着湿头发的姑娘近前一步,湿漉漉的头发几乎甩到陶小溪身上。她两手拤腰,恨恨地说,“你没偷看?瞒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孩说,“站在人家后面,贼不溜秋的,不是偷看是什么?你说?”

“你说,你说!”十几个姑娘纷纷伸出玉指,叽叽喳喳地指着陶小溪。

陶小溪的下唇开始高频率颤动,口唇带动牙床,使他打起了牙巴骨,“叭叭叭叭”的响声,向下传导,一不会儿,整个身子都颤栗起来。

绿衣姑娘“哏”的一声笑出来。她弯了一下腰,赶紧捂上嘴,想保持自己的庄严。可是已经晚了,笑意从她紧紧捂住的嘴边发射了出去,沿着鼻子,直达眉梢。她索性松开手,让笑意在脸上充分地绽放。

其他姑娘也发出了不争气的笑声。

陶小溪感到了脸上的火烫,面色一定羞成大红布了。可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置身在友善混着嘲弄的笑声里。只是,这种氛围,还赶不上刚才如临大敌的时候好受呢!

一个中年妇女挎着半篮子青菜笑微微地从西边走来,用半责备的口气说,“云妹妹又卖什么半调子腔呢?你看,把这位公子给吓成这样!你要是吓掉了人家的魂,看他不赖上你!”

那个叫做“云”的绿衣姑娘挽起头发,往下捋着水,说,“他偷看人呢!”

中年妇女说,“怕看,就在家里别出来啊!人家到你家里去看啦!”

“我才不稀罕他到家里看我!”云姑娘努了一下嘴,想弄出生气的样子,无奈五官不听她的调遣,呈现出的却是一尘不染的温柔。

中年妇女把挎在右臂上的菜篮换到左臂上,像是不怀好意地挑了挑一下细细的长眉,说,“这位公子要是到你家里看你,保不住你就留下了呢!”

众姑娘大声笑起来,笑声清清亮亮,脆脆甜甜,有一种善意的起哄,像是要促成一件善举。

陶小溪觉得,自己脸上的红色跑到云姑娘脸上去了。卸去了羞红的他,感到周围的空气一派兴高采烈。

“哼!你们一起欺负我!”云姑娘把沉甸甸的青丝狠狠地缠到手腕上。

中年妇女笑着说,“这叫一报还一报!怎么样,知道受欺负的滋味了吧?”

湿发上的水滴沿着云姑娘的手腕坠落下来。陶小溪觉得这水珠落地的声音盖过了飞瀑的轰鸣,似乎每一声滴答都砸在他的耳膜上。他感到一种似真似幻的眩晕,却清醒地知道这不是梦,而是匆匆而逝的生命流程中一段美丽的暂停,是命运、是上帝赐给他的一次温馨的怜悯,以补偿他多年来对生命的无谓抛掷。他调动起全部感官,全方位地吸纳和消化这普天盖地、劈头盖脸的幸福,咀嚼这几乎难以承受的颠峰体验。他闭上眼睛,倾情消受这良辰美景,但马上觉得不妥。这种陶醉是以一个美丽精灵的尴尬为代价啊!多么自私!多么违背天理!

陶小溪弯腰捡起镢头,说,“我冒犯了诸位,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们又“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蓝天白云里都溢满了柔情蜜意。

云姑娘在众姐妹的笑声中获得了自信,她的表情透露出她已经找到了精神制高点,“你这人,说话还有些文诌诌呢!”云姑娘问,“老实告诉我,你是哪路英雄?闯本姑娘山寨有何贵干?”说完,扳紧了脸,以免那不听话的笑意在眉宇间荡漾。

陶小溪夸张地垂下头,有意做出诚惶诚恐心惊胆战的样子,说,“我叫陶小溪,是市人大的秘书。”

云姑娘问市人大是干什么的。

陶小溪说市人大是管理和监督市政府的。

“吹牛吧你!”云姑娘撒开缠在手腕上的头发说。

陶小溪说,“地方人大监督本级的一府两院,是宪法上规定的。”

云姑娘问,“哪一府,哪两院?”

陶小溪说,“一府就是政府,两院是法院和检察院。”

云姑娘继续问,“法院也归你管?”

陶小溪点了点头。

云姑娘又扳了扳脸,既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地点点头,问,“那你扛着镢头来干什么?”

陶小溪说,“来刨京树疙瘩的。”

云姑娘轻蔑地笑起来,边笑边说,“你这人,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肯定是个骗子!城里人做饭都烧煤球,哪有用京树疙瘩烧火的?”

陶小溪说,“不是烧火的,是栽的。”

“栽这丑拉巴叽的东西干什么?”

“当盆景啊!”

云姑娘抬起手,捂住笑。捂了一会儿,又把手扬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城里人有病啊!什么花不好栽,栽京树疙瘩。”

站在云姑娘旁边的一个圆脸姑娘说,“你肯定是个骗子!既然你是那么大的官,就不会一步一步走着进山。”

陶小溪突然想起了证明自己身份的道具,他翘起脚,看见了停在峪口的丰田车,黑色的日本货在阳光下明光闪闪,显示着自命不凡。他把提在右手的镢头换到左手里,运了一口气,指着远处的那团黑亮,说,“我的车,停在那里啦。不信,你们看看去!”

姑娘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子,朝着那个闪亮的甲虫投去好奇的目光。

陶小溪看见云姑娘伸了一下光洁的舌头,那淡淡的舌苔,在阳光的照射下,滋润而鲜亮,像晴朗天空的薄云。

其他姑娘也纷纷伸舌挤眼。一阵啧啧声过后,那些一个比一个高挑的眼角放平了,可是,下垂的眼皮却藏不住一双双眸子的光芒四射。

一时间,大家全部僵持了。徐徐的西南风,刮来阳光下的艾蒿和薄荷散发的气息,辛辣中混着清凉。陶小溪从心底生出一种得意,一种居高临下的自豪。这种感觉刚在心头掠过一半,他就觉察到了自己的浅薄,并为这种浅薄而汗颜。好在能把这种汗颜推给十几个少女的注视,把灵魂深处的丑陋怪罪到几个美丽的女孩对自己的轻柔伤害。此时,他的脑核里出现了一个耀眼的黑洞,旋转着,在低凹中心,幻化出人性的暗区。这是比浅薄的居高临下和狐假虎威的烧包更阴暗的精神状态,是把自己的丑恶念头用世间的至美包裹起来欺骗自己寻求解脱以便心安理得地播扬阴暗的奸雄策略。这种策略,局外的智者或许能够意会,但无法言传,当局者却会用强大的无意识极力遮掩、覆盖、密封,不让自己察觉,以保持自尊,继续道貌岸然,问心无愧,陶醉在高尚的感觉里。

发现了这个精神暗区的陶小溪,觉得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半,或者说,突然看清了本来就分成两半的灵魂。这两半质料相似的实体,像两层叠在一起的石磨,向着两个方向飞速地施转,把夹在中间的利害磨成胶糊,涂抹心灵的眼睛,让它在永无宁日的浑沌中享受虚假的澄明。

他对这一发现感到震惊,因为这样的发现来得不是时候。他不知道如何梳理这样的发现,更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群以云姑娘为首的少女对自己发起的既温柔又野性的围攻,在方寸有些紊乱却不失沉稳的昏然中,陶小溪似乎听到一句亲切的提醒,这提醒不像是世间通行的话语,但他能够意会,也能翻译出来,这就是“回到你自己”。

中年妇女慈祥地走过来,拨开云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陶小溪,笑吟吟地说,“我看,你是想来倒插门的吧!”

众姑娘发出各有深意的大笑。

陶小溪发现,云姑娘的脸上,却掠过厚实的神圣和落寞。

“回到你自己。”陶小溪鼓足勇气,努力回想了一遍来自冥冥之中的那句提醒,用庄重的语气说,“如果这位云姑娘接受我,我就倒插门!”

在众姑娘的惊叫声里,陶小溪掏出了身份证,正要打开,又觉得太下作,赶紧装进衣兜,说,“我今年二十六岁,大学毕业,祖辈都是农民。”

“没有家室?”中年妇女问。

“没有,绝对没有。”陶小溪说。

中年妇女说,“那好啦,我去跟俺婶子说去。”

云姑娘努了一下嘴,“你别多事儿,我才不要他来倒插门呢!”

中年妇女说,“既然如此,那就放人家走吧,还围着干什么?”

陶小溪发现云姑娘的鼻翼在颤动,动得让他心疼。他壮了壮胆子,说,“我到这里,真是刨京树疙瘩的。刚才,见到一位放牛的老爷爷,他跟我说,白云泉东北的石牛坡上,有现成的京树疙瘩。”

圆脸姑娘问,“是不是留着长胡子,拿着长烟袋的那个老头?”

陶小溪说是的。

“你看你看,云姐姐,人家已经喊了老爷啦!真有缘份啊!”

云姑娘推了一把圆脸姑娘,“去你的!”

陶小溪说,“我不知道去石牛坡怎么走,云姑娘能给我带路吗?”

云姑娘咬着下嘴唇,用食指绕着半干的头发梢,红着脸不说话。

中年妇女说,“云妹妹,去吧。给陶公子带路吧。”她向陶小溪立了一下眼,说,“只是啊,你可不能欺负我这云妹妹!你要是对她失了礼,我不会让你走出葫芦峪!”

云姑娘说,“我给他带路也行,我可不想让他倒插门。”

“去吧!我的难缠的姑奶奶。”中年妇女推了云姑娘一把。

云姑娘收起羞涩和扭捏,对陶小溪说,“去是去,等从山上下来,你得让我坐坐你的小卧车。行吗?”

陶小溪没假思索,“当然行。”

站在云姑娘身后的一个小女孩说,“陶大哥陶大哥,也让我坐坐行吗?”

“行、行。谁想坐谁坐。”

“我这就去坐喽!”小女孩一跳老高,抓起放在岸边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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