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先锋诗歌月选(2014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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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先锋诗歌月选(2014年6月号)
余子愚、刘客白、杨国杰
调查———————————————铁哥
写一首诗—————————————谷禾
街道文——————————————黄一文
彩虹桥——————————————刘旭阳
哈喽,劫匪————————————高春林
小夜雨——————————————梁小静
嘉陵江畔的语词链(外一首)————森子
雨中作(外一首)—————————智啊威
秋风辞(外两首)—————————乌有其仁格
调查
——铁哥
他们影片中的钉书机,咔嚓踏空的园艺师
蛾子在纱窗播放豫东调,这宋河流域的酒缸
更尖锐的嫩芽,在街上因为脸的标签呲牙
或者换下懊悔的苏幕遮,坐在阴脸的餐厅
杯里的茶叶因为冲泡而失去,缠头裹脑
唉呀——,剪掉的指甲又在写字的湖面泛起
报告的灯光掠过这些坏的飘萍,快些给他
舌头上的弹跃,密探已经在树蛙里聚集漆黑
探讨他初中毕业时的人像,脚下半截凳子
胸中半截相框,眼镜里半截跑光的录像带
菜园里因为失肥,把火把举向主餐厅
那些心焦的叶子和静脉,看轰隆的齿轮咬死
写一首诗
——谷禾
我在一个访谈中这样写道:
我出生于淮河平原腹地
我们村是方圆十里内的大村子
常驻人口近3000人,男丁全姓周,人多,地少,穷
据我父亲的小学老师讲
20世纪60年代初的春天
从村口到学校不足200米的路上,他曾把四具尸体
拖进了路边的壕沟
我家东邻的两个儿子同一天饿死
一个上午,另一个下午
我爷爷饿了数月后肠胃失去了消化功能
被一把生麦子活活撑死
村里村外,树皮被剥得精光
灾难过去后,村里一半男女不见了踪影
我小时的梦想是吃饱肚子
不要像我的乡邻们那样被饿死
也不要像爷爷那样撑死
我生于1967年,属羊,写诗后就用“谷禾”做了笔名
我想了想又憋回去的是:
我家西邻吃下了自己饿死的儿子
后来她终生吃素食
我还记得,二奶奶曾悄悄对我说“男人身上
只有鸡巴是肉
余下的全是他娘的肥油,我死了下地狱……”
——我知道磨不灭的记忆
也不尽是诗歌
但我坚持把它写下来,并尝试分了行——
街道记
——黄一文
我为所说过的许多空话
而心虚:社会,时代,人民,
“自己能做的只是些小事件。”
在人民经过的街道上,
此刻,除了空气再没什么,
黄昏中黑暗比一切来得更自然
更舒适些。清晨把它们一遍遍清洗。
受难的树,高耸或倾圮的建筑物
延续古代的江湖,
那里,一向盛产酒和独木舟,
迷途也只不过是在变化的坐标中
观看熟悉的景观,
经二路,经三路,文化大道
有意义或无意义,都被心情
不断着色,识记。
不断在离心的生活中甩开自己。
因为我贫穷,更愿意疯长些绿色,
那些一再穿过树缝和人群的光
作为流动的源泉,旧风景
无可托付,像它原本的神秘。
彩虹桥
——刘旭阳
很长的事构成雾,像彩虹桥
在我的屋顶上建设
一粒绿纽扣便是门外的所有
但图景并不能揣摩
清晨洁净自己,像所有在所有中
呼吸充满肺部
醒来的人梦到庄周在一座城
刷刷地告诉
一个过去变为现实。而裁缝师
缝补路面,接近中原绵绵的刺
我们彼此却只拥有一个
剩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空的盘中我们伸出手势
带着光影交合
一件得意的事就这样在水中结束
石头成为稳固
哈喽,劫匪
——高春林
假如,不是一场话剧,在这个城市,
你会不会撞上另外的枪口。
假如你是icy,你有没有深处的劫匪
——从身体内部,从骨头里
向你围捕。你是你的咖啡,你清楚。
假若拨动现实的指针,回到
一个实习生,热血热,眼里不冷漠,
问题是,走着走着就丢了梦想——
干脆说,一个理想主义的失败者,
瘸腿,牛仔衣,残留了愣头青发型。
假若谎言在开演时被匕首刺穿,
假若什么也没发生,光刚把暗室擦亮,
你的角色指定是icy的从前。
很难说不背叛从前,否则,未来的记忆
不存在另一个我——我是我的政敌。
假若不给内心一个真相,
世界就会给你一个雾霾。
在一个充斥着假象、欺骗的世界,
你不说,你的焦虑就是劫匪的同伙。
你在唤你的血性。这是一个社会漩涡,
那里,只是一把枪,一个道具?
但它退居到了孤岛上,它在突围……
——给柳亚刀
小夜雨
——梁小静
听呀,是另一个人在和你说话,
凌晨一点多,开始降下这场雨,
更多的地方,空白着,
让一次伤害成为伤害。
是闷热、冲澡、石块
干得咯脚的黑夜,
他虚构另一个夜晚
来和你匹配,
露出了破绽。
你并未从黑夜的腹中
分娩出来,这一小片
承受着阵痛
你想抽走这一切,
妻子成为丧失光彩的赝品。
你忍受着,抽满词语的
注射器扭转针头,推向自己。
嘉陵江畔的语词链(外一首)
——森子
锁链绊住过多少优秀的人
锈迹一环复一环,责任回答着疑问
江水一波波如解锁的方程
重复着人生故事
不一样,每一粒鹅卵石都像沉船日志
在波涛厌倦的时刻
晒着温柔,就像暴力本身的抒情
我弯下腰
信任下垂的手臂选取
我的那块石头,在属于我之前毫无个性
我念着咒语,捡起似曾的相识感
放在手心上掂量
江水做过的事情,我用手指重温一遍,
温度在升高,咒语的石头
并不以信念占有通透
放下一些石头,如锁链放下了连体的婴儿
吉他男孩在黑色背包里望着我
别说他没看见我
就当我的存在没听见他的尊言
飞向江北的飞机提拉我的头颅
仿佛我的大脑盛产丝绸
没说的,卵石也有天鹅的禀赋
即使在江水森严的后院
被人类的婴儿爱着
我没经历过大轰炸,也没在某间仓库
画黑画。我跑到江边躲开了
命中的意外,革命
带走,留下,水的嘟囔和石头上的胭脂红。
在东水门大桥上走个来回
货船温顺地帖服岸边,肩膀上的重
如小传统挖出的坑步下台阶
不管内容是否需要涛声
找差异就是一个浪花二次插队
这并非不可能,在胃口排列的博物馆
火锅又添加了新材质
辣不是个性,不如说基于普遍的风格
辣的身段只有不辣可以形容
但转折的辣是一张射出喜悦的弓弩
阴冷潮湿的观众不时把迷雾
献给潜水的月牙
至少是这样,或以为这样
江水迅速地将码头洗刷为说话的舌头
我向航行的货船挥手,它送我浪花和雪山
目送它几里路,就将我抛到云外
我在云的外省
写到它,载满集装箱
一副规矩的面孔抹去了众多的细节
啊,那些小面孔
让我一想再想
在水上做着集合的梦
汽笛声收走了它们狂走的功能
我与它们不一样,我用双脚收藏脚下的桥
让它瞧瞧,我就是一双脚
很容易就把自己买给了风景
我一边走一边用相机感叹,不能白来一趟
至少要抚摸一遍重庆的皮肤
如新生婴儿一般。但我心里为什么
是老年的皱纹升起风帆
怀念那个与我没有直接关系的旧时代?
桥上画速写的女士告诉我
她已经退休
她画的旧房子却不能安度晚年
很快就会消失在它挺立的山坡上
甚至原址也不存在,只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投入的情感越多越要对爱说,不行。
雨中作(外一首)
——智啊威
忽略视线喷吐的时差,向雨中走去
嗓子高亢:“世界是银子的”
既然避雨是伤害雨,那么,我选择敞亮地
走在雨中,像一枚哭泣的纽扣
一个空号
那天的雨仿佛并没有停下来的预兆
我们走在街上看到很多人抱头鼠窜
在一家报刊亭,我停下来
执意要给乡下的母亲打电话
你没有拒绝,只是露出一副无奈的
样子。在摁下号码的那一刻我看到
你的发梢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仔细想想,在相识的这几年里
雨的出现有时会令人猝不及防
但更多时候,你会突然抓紧我的手
坦然地走向雨中的街道
通往母亲的电话再次提示忙音
走出报刊亭,我感到自己
仿佛被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着
好多回了,你看着我脸上的忧郁
小心地说:抽空回去
到母亲坟前看一看吧?
秋风辞(外两首)
——乌有其仁格
生于青萍之末,河水之滨
自幼善奔跑,善攀爬,善应和万物
后善周旋,善顺水推舟,也善韬光养晦
久历人世之后,善做沧桑吟,伤别赋
最后找到一安身之所,善养生:保精,益气,养神
但也免不了落入俗套:为自己写一部自传体《秋风辞》
在写优点时,它写下:
善沉默,但多次被提及
善隐身,从未被真正认出
中年之忧
扔不掉小人书
够不着红苹果
吐不掉晨曦
吃不到晚霞
拨开日常琐事
找到一片水声:哗
我站在水边看日出
爬到树上看夕阳
啊!多么遥远
我在中间,若无交通工具,该是多么困难
大悲咒
流水有了新的
山菊且开且落
鸟鸣去了又来
如果乌云继续游走
后面会有更多的乌云
我身后还会有更多的人
这世界还会从裂纹里不断变化
露出更多的本性
如果我静立在流水里
这多么不相称,也几乎不可能
被水冲走,我就是不存在,像一次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