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笔记(五章)
(2013-05-24 11:2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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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散文 |
榆钱
文/余来水
这个春天,我终于吃到了牵念多年的榆钱。
虽然是很少的几片,虽然是瘦小的榆树,但是榆钱的鲜美已足以让我难忘。那是在一个午后,我和朋友一起走到公园的河边,看到几棵榆树,树龄不长,远远望去,绿意盎然。走近一看,是榆钱!
一串串金黄的翅果长满了榆树的枝干,就是榆钱。我们几乎是同时动手采摘,将榆钱丢进渴望已久的口腔里,慢慢咀嚼,一种清香、一丝微甜、一味嫩滑从舌尖传递到全身。这是真正的野味啊,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节,吃到了最鲜美的榆钱。
小时候,经常听父母讲他们当年没有大米白面吃,每到春天,就摘树上的榆钱,拿回家蒸着吃。有时饿急了,就直接生吃,满口益香。当然,这必须是刚刚长出的嫩榆钱,不及时采摘,榆钱很快就会老去,吃起来口感很差,到最后直接就咬不动了。
榆树在家乡几乎绝迹了,理由听起来让人伤感。先是填不饱肚子的年代,不光是榆钱被吃掉,甚至是榆树皮都被扒下来吃了。到了解决了温饱的年代,榆树又成为被人们最先淘汰的树种,纷纷被砍掉,换种杨树、桐树、果树等经济树种。在市场经济面前,人们为了钱,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从我记事起,我们村子里就再也没有见到榆树的身影,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榆钱成了一种历史,在老人们的谈话中幽灵般出现。包括榆树皮,也成了小学同学拿来炫耀的宝贝。每到秋冬季节,同学就会从他们村子里的榆树身上扒下几块厚实的树皮,拿来分给我们品尝。嚼起来就像吃口香糖,越嚼越香,只是没有口香糖那么明显的甜味。
后来,我走出村子,到县城上学,榆钱就成了一种记忆。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同学大多已结婚生子,我远居异乡,像一棵植物那样,学着适应当地的气候和土壤,扎根生长。
在这个春天,我走进河边的公园,看到几棵瘦小的榆树,已在暖春开花结果,长出满树的榆钱,让我想起了少年时的往事。满口益香的榆钱吃进肚子,我甚至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在丰衣足食的今天,还有哪些尘世中卑微的历史被后人铭记?还有谁能记得榆钱对于几代人的意义?
走出公园,我手里捧满了榆钱,我想让更多的朋友一起来感受榆钱的香甜。
野草莓
文/余来水
葛花
文/余来水
葛花,顾名思义就是葛这种植物的花朵。
葛的历史悠久,早在《诗经》中就有《采葛》这首诗,其名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更是现代人尤其是热恋中的男女最常引用的。
葛花引起我的注意来自一个女子,她向我讲述用葛花泡茶解酒的功效,让我心头一震:葛花能解酒?我半信半疑地开始搜索葛花的资料。这才知道,原来葛花的功能很多,药用价值很大,能治疗多种疾病。可是,在药用价值之外,我更看重葛花的观赏价值和人文价值。
作为花的一种,葛花的美丽自不待言。古往今来的国画家,大都画过葛花的形象,一架葛花香满藤,紫色的花朵,未开时有一层膜状的花瓣包裹着花蕾,不走近根本看不到。加上三五处葛叶的点缀,葛叶像毛头小伙儿,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葛花就像待字闺中的少女,身披紫色衣裙,姿色可人。
第一次见到葛花,是去年在西泰山景区,我们向情侣峰进军的途中,遭遇一个拱形山门,竟是葛藤盘绕而成,上面挂满了紫色的葛花,站到拱门下面,香气扑鼻。
西泰山的葛花让我久久难以忘怀,没想到今年春天再次与它相遇。一个下午,和朋友一起去公园游玩,我们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往前走着,出乎意料地再次与葛花相遇。朋友却忙着接电话,瞅了一眼就走了过去,我一个人站在葛藤架下,望着初开的葛花,久久不愿离去。
外表朴实的葛藤,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花朵?大自然总是公平的,比如它给了青松挺拔的身姿,就减去松树靓丽的花蕾。葛藤扭曲着,沿着水泥柱子向上爬行,简直不能算作树木,可是葛花却一串串,开得灿烂。不时有蜜蜂飞来,沿着葛花起舞。
我甚至想采摘一些葛花,拿回去晒干,留作解酒的灵药。我承认自己经常喝酒,偶尔会大醉一场,惹朋友责骂,如果有了葛花,是不是能让我更快地从醉生梦死中醒来?朋友接着电话,径直往前走了,她错过了这一架葛花。
我为葛花感到惋惜,从《诗经》算起,在历史的长河里,能被人记住的有多少种花朵?桃花、牡丹、芍药等名花至今仍得人喜爱,而葛花呢,却只能在国画中一现芳容。或许极少的存在更是一种珍贵,葛花的稀少正体现了其价值的可观。
看了葛花之后,我一直心存一个念头,如果有条件,我将在自家的院子里,栽种一架葛藤,只为每年春天,看一看葛花的美丽。倘若再加上一个奢望,就是能采摘一些葛花晒干,将美好的相遇风干,保持长久的回忆。
含羞草
文/余来水
我被含羞草扎了一下,右手的食指猛地一疼。
它大概是责怪我,没有把它养好。含羞草死了多日,干枯成一株标本,保持生长时的姿态,立在小小的花盆中。
六月的一个周六,我中午时分从市区回住处,半路上遇到一个卖花草的妇人,看起来很面善,一盆盆绿意盎然的花草,很是喜人。我一眼就看上了含羞草,一种神奇的植物,用手触碰它的叶子,所有的叶子都会自动合上。
问了价钱,我选了一盆含羞草,带回住处。付款时,我一再询问那个妇人,含羞草好不好养,是不是原盆栽种的?她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很好养,回家好好养着吧。
现在很多花草都是从苗圃基地中移栽到花盆里的,根都没扎实,看上去很新鲜,买回家很快就死掉了。看着小小的、娇嫩的含羞草,我不免为它担心。
含羞草被我带回了住处,那天下午,我有事出去,回来已经是夜里,打开房门,含羞草仿佛感冒病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知道在正常情况下,含羞草的叶子白天张开,夜晚闭合。就稍稍放宽心,想着它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精神起来。
可是,我太乐观了,含羞草并没有打起精神,反而愈发衰败。它的叶子开始凋落,就像经霜的树叶。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挽救这可怜的植物,唯一能做的就是松土,浇水,希望它能坚强地活下来。
卖花草的妇人没有说真话,含羞草是从花圃里移栽到花盆中的,被伤了根。而六月的天气已开始燥热,我住处的房子也没有花木基地那样的条件,可以控制温度和湿度,在稍显闷热的屋子里,含羞草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我把含羞草放在阴凉处,祈求着老天能保佑它,让它起死回生。或许是我没有敬献厚礼,上天嫌我心不诚,含羞草竟一命呜呼了。
第三天,整株含羞草都干枯了,提前抵达了生命的终点。猛地一看,以为是到了深秋时节,好在我养的其他植物没有被含羞草之死吓倒,它们依旧绿油油地生长着。
从周六中午买回含羞草,到周一含羞草变成干枯的标本,这棵含羞草与我仅有三天的缘分。生命无常啊,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棵植物,擦身而过,就是一辈子。
一个月之后,我又买了两棵凤仙花,栽种在两个空花盆中。我将几个花盆的土倒出来,掺在一起,重新装盆,含羞草狠狠地扎了我一下,我忽然想到,这个让它丧命的花盆,莫非被含羞草当作了自己的墓地?
而我,无意中使这棵含羞草死后也不得安宁?我一下子心中难过起来。
别人的凤仙花
文/余来水
想种一棵凤仙花,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念头。
多年前的夏天,我在二伯家的屋后空地上发现了两棵凤仙花,一棵开纯白色花,一棵开纯红色花。我的私欲顿生,想将这两棵凤仙花据为己有。我找来铁锹,将凤仙花连根挖出。又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两个不小的土坑,将凤仙花栽种进去。端来一盆水,哗啦一下倒进去,“滋”的一声,水钻进土里去了。我又端来第二盆,等水一点一点渗进土里,便铲来更多的土,将土坑填满。
还算给我面子,两棵凤仙花活得很好,花开得更加旺盛。后来出现了一个重大问题,让我记忆至今。
相邻的两棵凤仙花,竟然日久生情,暗度了陈仓。这是我第二年才发现的,本来是一棵纯白色,一棵纯红色的凤仙花,它们的种子掉进土里,第二年自觉地发芽长叶开花,却出现了多种多样的花色。有开纯白花的,有开纯红花的,有开粉红色花的,有开深红色花的,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那时,奶奶还在,年近八十的老人,看了这扎堆盛开的凤仙花,也喜不自禁地说,真稀奇,凤仙花也会串色。
其实这就是自然界中最常见的杂交现象,倘若不是我刻意将两棵凤仙花移植在一起,它们或许很难产生这样花色繁多的后代。遗传变异,在一切生命中都有体现,凤仙花也不例外。
后来,凤仙花便年复一年地花开花落着,直到2006年,家里建新房子,整个院子被水泥混凝土覆盖,那一年凤仙花毫无意外地绝种了。直到现在,家里再没有种过凤仙花。
今年夏天,花盆里栽种的植物不敌炎热的天气,竟接连死去,空出了几个花盆。看到别人楼下的凤仙花,我也想种上两棵。
先是从别人的花圃里偷了一棵,种上不到三天,就死了。朋友说三伏天不适合栽种花草,我虽然赞同她的意见,却还是贼心不死,还想着种活一棵。后来,看到街上有人卖凤仙花,我就挑花身粗壮的买了两棵,栽种到两个花盆中,却事与愿违,死得更快。我一下子伤感起来,凭我对植物的熟悉,和多年栽种花木的经验,怎么连一棵凤仙花也种不活呢?
伤感归伤感,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不敢在三伏天栽种凤仙花了,与其让它在我的花盆里死去,不如让它们在别人的花圃中自在生长。
马上就立秋了,栽种凤仙花真的成了我今年的一个理想,我期待着明年能够实现。这样想着,每天上下班的路上,看一看别人的凤仙花,花开花落,心中倒也有几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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