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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18 10:4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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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魂那边:河南80后散文专号评述
文/张延文
二十一世纪是一个日益散文化的时代,在这里,“散文”对应于“韵文”或者说“诗”。诗意的、诗性的、充满隐喻和象征的体系化的现实被庸常的、游戏的、随机和多元的现实所取代,一个丧失了对于终极价值寻求的时代出现了。这本应是一个属于散文的时代,但是随着文字为媒介的文字艺术的没落,文体的兴衰并没有沿着诗歌(戏剧)→小说→散文这样的次序嬗变下来。然而散文在表达这个时期人的内心世界来说,还是有着相当的优越性,这和当下信息化的文化语境是密不可分的。
当我拿到《东京文学》2011年第1期时,很快就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我们首先应该感谢《东京文学》杂志社有这样一个好的选题,以及西屿所做出的巨大的努力,才能使得这期《河南80后散文专号》得以面世,同时也让我们有幸集中接触到河南80后散文作家的优秀作品。
这期专号一共收录了8位男作者和6位女作者的散文作品,分别是男作者:寇洵,高野,彭永强,余子愚,褚矗,秦海涛,张艳庭,豫自清;女作者:李芳,张玉慧,张恩丽,邵君,文风,刘静。男女作者基本上平分秋色,各具特点。
寇洵的散文《在常寨》,由16个小节组成,分别讲述了“我”大学毕业后在郑州工作期间在当地的一个都市村庄“常寨”生活的方方面面。随着郑州都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日益膨胀的躯体里衍生出了大量的都市乡村,原来郊区的农民逐步丧失了自己的土地,开始建房收租;都市乡村大都处于城乡结合部,房租相对低廉,居住环境也比较简陋,成为了蜂拥而入到城市里的打工仔蜗居的热土。都市村庄里的各色人等相当复杂,治安也相对混乱。寇洵用克制的笔墨为我们铺展开了一个“常寨”的全景图,从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方位,凸显出来的众生相各具特色,栩栩如生。“我”在人群当中来来往往,看书,租碟,吃饭,看病,购物,恋爱,交友,俨然过得有声有色。而作品的结尾显然也是文章的高潮部分,“我”的父母亲的到来,完全颠覆了在这个都市村庄发生着的内部秩序,由作者颇费心机构筑起来的倾向于自足的完美结构被一下子击的粉碎。母亲的病让“我”生存的窘迫和艰难显露无遗,母子情深也抵不过疾病的侵袭以及物质匮乏带来的痛苦。其实,这些造就在文章当中萌生出苗头,农民工卑微的生存环境就是其中的一大看点。《在常寨》当中还有很多值得玩味的细节描写,比如青春对于时间流逝的抵抗,抓不牢的爱情和友谊,都裹挟在都市化的洪流当中若隐若现。这篇散文从结构到文字都颇为精美,在当代散文写作里堪称佳作。
和寇洵的曲折委婉比较起来,高野的作品《小时候》干脆爽朗得多。这篇充满回忆色彩的文字却并不温情脉脉,它撕开了往事的面纱给我们看,使得那些在光影里迷离的往事无处逃遁。高野的这篇散文是见情见性的作品,就像明代李贽提倡的“童心说”。所谓“童心”乃最初一念之本心。文中描述了山村里的童年往事:威武的枣红马,可爱的小狗“虎子”,亲爱的姐姐,严肃古板的父亲。那些并不美好的事物,在时光的雕琢里散发出朴实的光彩。而文章结尾关于同学鲁攸的描述,乍一看有点画蛇添足,细细读来则发现其中蕴涵着的奥妙。鲁攸的孤僻乃至古怪,以及忽然的人间蒸发,所引出的还是一个“贫穷”,这里和文章的开头“小时候,家很穷”遥相呼应。小时候的悲剧仍然没有结束,它不仅仅躲在作者的内心深处,还在周围伺机而动,威胁着身处社会底层的人们,随时准备毁坏他们的生活。
彭永强的《回乡偶记》描写在省城工作的“我”春节回豫东老家过年的所见所闻和所感,反思了家乡虽然日见富裕,但是精神状态依然没有大的改观,新的问题又层出不穷,不免让人忧虑。而后半部分讲述年少挨打的事则显得幽默滑稽,颇有趣味,表达了乡村民风的淳朴以及温馨的亲情。余子愚的作品《独对一条河》夹叙夹议,既有历史的关照,也有个人视野的倾注,讲述着酸酸甜甜的人生况味,以及人和河流之间的关联与对立。
李芳的散文《上海之上》前半部分讲的是“我”和上海之间的诸多情感纠葛,涉及到了个人的反叛精神。海派文学的代表人物张爱玲,她所描绘的上海文化和海派的精神其实并不完全吻合,而上海作为现代中国社会的象征,以及商业社会的桥头堡,对于“外公”的影响力显然是大过尚且还是一个研究生的“我”。文章的后半部分是关于“我”和“父亲”之间的微妙的情感关系,剖析淋漓尽致,带有很强的现代女性意识,而这句“父亲,你是我遗世而孤立的情人”则充分显示了现代的青年知识女性丰富、自由的心灵世界和中国当代文化的复杂性。
张玉慧的作品《折翅的飞翔》与其说是一篇散文,还不如说是一篇小说,它在文体上有一点点的误差。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这篇作品的由衷的赞美之意!从叙事的角度分析,文章采用了极其少见的第二人称叙述,当读者阅读到“你”时,会不自觉得加深角色的扮演,更容易进入到故事情节当中,同时,这种叙事视角在情感的把握上更加需要分寸感。少年时的朋友“你”和七炫恰巧考入同一所大学,关系依然情同手足,毕业后虽然有过短暂的分开,两年后再度走到一起;这时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因为被大学时代的男友甩了而对男人产生了彻底的不信任,一心一意地将感情都放在了七炫那里。而七炫虽然也把“你”当作最好的闺蜜,却对于生活还充满希望,“你”接二连三地使用计谋拆散七炫和她的男朋友,并试图让她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才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已经超越了正常的同性友谊的界限。但这最终却换来了七炫的死亡,她自杀了。文章的主题涉及到了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关系,以及同性恋和友谊的关系转换,而最终的主题应该还是悲悯和宽恕。
张恩丽的《让我静静的读它》首先需要纠正一个错别字,这里应该是《让我静静地读它》。这似乎不是一个文学研究生应该犯的错误,这也许只是印刷错误。文章描绘了“我”和姥姥之间的感人至深的亲情。姥姥是个勤劳、善良、倔强、慈祥的老人。姥姥晚年外公开始用信教来排遣孤独,教会因为她虔诚信教而奖给她一本《圣经》。姥姥不认识字,想让“我”读给她听,却被我以“迷信”拒绝了。这件事成为了“我”的一个心结,“我”是多么希望能够有机会好好读《圣经》给姥姥听。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确乎是人间最大的悲哀!
邵君的《夜泊枫桥》篇名取自于唐诗,显得颇有古典味。她的文字也富于诗意。文章的主题也相对传统,对于传统文化精神,她是心领神会的。而她和爷爷之间的感情的起起伏伏,由罅隙到弥合,其中也是中规中矩。爷爷不顾惜病体尚未痊愈,就带着“我”和堂弟去祭祖,这份虔诚深深地触动了“我”。那些关于漂泊的往事,“枫桥夜泊”式的凄凉和近乎永别的忧愁都被暖暖的亲情一扫而光了。
褚矗的《桃花》主要歌颂了童年时的纯真和美好。秦海涛的《忆祖父》讲述了身为平民却儒雅斯文的“祖父”超常的人格魅力。张艳庭的《冬日还乡》是关于出身乡村的“我”和乡亲们的隔膜,以及无法割舍的根系牵扯。豫自清的《乡村笔记》用热情洋溢的抒情格调表达了对于皇天后土的爱恨交加以及对于母亲深深的思念。文风的《看海》讲的是一个内陆人对于大海的渴望与热爱,大自然的美是炫惑人心的。刘静的《做个精致的女人》为我们描画了一个平凡的女人——李老师对于生活的热爱。
纵观这些散文,整体的艺术水准相当高,基本上代表了河南80后作家的散文写作状况。当然,这里集结的只是一部分,而非全体,还有非常多优秀的河南80后作家的散文作品没有被收录进来。这些作品无论从语言、修辞、主题到文体等各个方面都臻于成熟,让我们对河南80后作家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一般来说,男作者的作品倾向于叙事,更为关注宽广的社会主题;而女作者则比较注重个人的内心世界,特别是心理的因素,对于性别、家庭意识等方面的反思和惊醒。
这些80后作家基本上都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的还在接受研究生教育,文化水平高,这使得他们在文字使用上比较文质彬彬,而非野,旁逸斜出的成分不多,奇异的思想和念头更是凤毛麟角,个别的女作者的思想虽然有所超越,但仍然显得小心翼翼,唯恐招天下之大不韪。但愿文化不仅仅是一种束缚,还是飞翔的支架。
大部分的作者都出身农村,在城市里上学、就业,以观察者的角度来进行对于乡村和童年表述,同时,这种观察往往带有极强的个人化情绪;这部分遮蔽了乡村的真相。即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中看到他们笔下的活生生的乡村生活,基于田园牧歌的格调之内的,和贫穷、愚昧之间的,以及被外在势力压抑和扭曲的人性的本真和美丽。
80年代早期出生的作者步入了结婚生子的阶段,换一句好玩的话就是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而80年代后期的作者尚在校园里。他们对于生活的认知自然也带有来自于年龄的局限,在作品当中,对于社会和事物的理解尚未达到很深的认知,缺乏更为深入的思考,更不用说上升到哲理的层面了。这同时也为他们的写作的提升预留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同时,我们仍然可以发现一些闪光点,他们当中的不少人,比如寇洵、高野、余子愚、李芳、张玉慧和邵君等已经开始逐步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思维也趋于严密和宽阔。
还需特别指出的是,这些80后作家不仅仅是散文写作方面的高手,其中不少人还精通诗歌和小说文体的写作,尤其是男作者,包括寇洵,高野,余子愚,褚矗,张艳庭等人都是80后著名诗人,女作者里的邵君的诗歌也颇有成就。他们的散文作品富于诗意,在语言文字的打磨,以及细节的雕琢上都很有功底,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在跨文体写作方面做出实绩,在散文文体革新和艺术塑造方面都获得一定的成就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