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先锋诗歌月选·四月号

西间、褚矗、余子愚联合选编

 

1、桃之夭夭------------------------□朱怀金

2、诗------------------------------□王东东

3、草赋----------------------------□西间

4、无聊的信仰----------------------□刀刀

5、转瞬之间------------------------□刘旭阳

6、甬道----------------------------□夏汉

7、奏鸣----------------------------□林原

8、在寺院的明亮中，世界空旷了------□高春林

9、草丛深处------------------------□衣水

10、书生---------------------------□狂童

 

桃之夭夭

 

□朱怀金

 

桃花开了，牡丹也会开。

你的弦板腔正压着梅花韵，现在是四月，

将来是三月。鸡叫四遍了

你还在哼小曲。把桃花摹了又摹，说

我还是喜欢居延汉简。

 

跑了那么远，都走形了。

瞧，你爱怕了。“夭”字的帛书，

就是桃花枝。拄鸠扙的老寿星，

空脑壳。大枕头。

 

2010-4-4

 

诗

 

□王东东

 

我丧失了语言，拄着拐杖

在床边站立。望着窗外，森林

浮起来，在画布上空悬着。

不能拯救的，让造物主越发无力。

 

如此，远望使人疲惫。想睡，

闭上眼睛。连一个枝条

也伸不过来，不能触及你。

裸体，在风里逃离，如鸟儿。

 

在轮回里，互相变成对方，

但都找不到自己。鸟儿在树上

站着睡觉，应该不是惩罚。

丧失语言之后，拿什么来糊口呢？

 

每走一步，都踏过了界限，

幸而不是极限。再也回不来。

门的素描何其脆弱，一些线条

阻隔在那里，像隐喻无法通过。

 

画布上浮现深绿色的眼睛，

望着花园中的井水，空洞对空洞

也能产生智慧。一棵树终于

发出声音，在风景里吐出舌头。

 

给那鸟儿粮食吧。粮食很多，

鸟也会很多，从水中觅食。

让饥饿的造物主满足，须费尽心血，

开始，他并不难懂。难懂的是结局。

 

2010，4，12

 

草赋

 

□西间

 

从草尖而下的角度，露珠欲坠成禅。

渺渺天色

青青风影

我在土中观望草色，一体天空

一体浑噩，我半边变成牛羊。

我喊山河水，草色青青

平原片片不能转身，叠加次第开放

我的家乡

在假想中成为敌人的碉堡

在夜中发黑

留下草身腐化成菌，千秋间流亡闭锁

 

无聊的信仰

 

□刀刀

 

为一个词

一句久久流传的咒语

放弃其他

比如放弃朝花夕拾

比如爱情和生命

把头低下去

更低的位置

亲吻千百万年来埋过太多

尸骨的故乡

然后呕吐

吐出晚餐

也要将英雄和帝王

主席和宣言

逐个吐出去

这众多闪耀的字符

像肥胖的老爷

让孙子更加孙子

娘们儿张开大腿

露出辉煌的

新生活

 

刀刀 2010.4.26 00：26

 

转瞬之间

 

□刘旭阳

 

突然间就有许多悲怆，说不出口

白色的杏仁包裹一些肉色，每个人嘴里

都叼着一块肉。口含仙人球的人

扫路面的尘，在房顶上拔锋利的刺

 

打口的椰子，桌子上的传感器

很奇妙。一句话就可以消解身体的界限

她附耳过来，奉献你需求的事物

关闭声音的门阀，淤塞燃尽

 

散步，写诗。捕捉鸟雀和枪的嗓音

想他们忽略的事情。吐出云块

云层渐次稀薄，像一块铁打的手柄

预示不可或缺的地震和断裂

 

是不是还如过去一样

我们穿不同样式的鞋和皮衣

翻新言辞，在变厚的地表堆积传统

出生之后我们都在负累

背负文明的石头，学习尘封下的尘

 

2010-4-17

 

甬道

 

□夏汉

 

亡者不关注死亡的黄昏降临谁的肩头。

你关注。你证询着死亡的真诚，

看她在飘渺里寻觅一座蜃楼——

“嗯，好个去处，但愿属于我。”

 

“不，不是你的。你该在荒郊，

那里才有你的真实……”

你叹息：“我深深地喜爱着。”

“你时刻为自己修一条通往的甬道。”

 

而灵魂逃逸：它奔波于新的疆域——

“那里，戈壁是沙漠的老祖母，

沙尘暴越过海峡去探望它的子孙。”

——无数“水泥棺”列队相迎。

 

此刻，这里的道旁正盛开着辛夷花。

杏花却纷纷落地：它们埋怨

垂柳逃走的鹅黄。

红梅、绿梅悄然登场，无人理睬。

 

你居然无暇欣赏你的风月——

你琢磨：撬开这世界的螺丝刀

是在活人抽屉，还是在他们

墓里。过路人乜斜你：“拒绝回答！”

 

回答烙红了你的记忆：妻已出走；

你不该责怪富婆牵走你的一条藏獒。

“我不宜离开，未亡人身后

还有很多事，却无所事事……”

 

亡者说“春分之后，夏日就不远了，

那时你就拥有一片小树林

 

奏鸣

 

□林原

 

我经常听到一种声音，一种歇斯底里的急躁

在路上、在楼中、在吉他和报纸中

我时常听到一种声音，一种肤浅的奏鸣

在京城，一种突兀的节奏让我不适

 

沉思的人和狂躁的猫，古典的感觉不太流行

城市的奏鸣太乱太杂

一种声音，快乐或者悲伤

可以是二胡，也可以是钢琴，也可以是男人撞击女人

保守的走路方式绕着基督教堂迷路

 

月光和寂静的夜晚，城市不曾觉察的冲动

愤怒。城市的奏鸣就像两只小狗在打架

好奇者围观，赶路人视而不见

只有喜爱思考的人感到不适

一段催人泪下的奏鸣，也许是一个骗局

 

 

 

在寺院的明亮中，世界空旷了……

 

□高春林

 

来了无数次，有机会还想来，

似乎也没什么，但内心多了一片海。

清明的鞭炮又在野外爆响了，

还有祭辞——不妨说是对灵魂的吟语。

有雨但没有下，也就谈不上雨般的愁苦。

人们在明亮中走着，世界空旷了。

我恍若也空旷，不知不觉又来到林间空地上，

有时手里托着相机，在寒鸦的叫声中，

倾情于空静。山桃花明净地盛开，

像我们清醒地做梦——将这里当作朝圣的去处。

许多时日都被此处的钟声替换了，

被替换的还有生命中的粉尘、混乱的激情、

烦躁、纷争。就这样，我庆幸被指认为守林人，

而不是繁华尘烟中张扬而逝的那个人。

在寺院与墓地，我没有厌倦地走着，

从黑暗中挣脱的那个人，他注定在远方走着，

我几乎看见了他，更多的时候

我忘了是在什么地方。

 

 

 

草丛深处

 

□衣水

 

这个草绿色的你，坐在草绿色里

我指着照片说，你当时在想什么

你哈哈地笑，没了十年前的羞涩

你说，想你呗。我就坐在你对面

我说，一个女人不想看到的男人

你肯定在想别的男人或别的事情

这让我在照片中，十年后才逮到

你想的男人，姑且说是你的初夜

而多年前，我对你草绿色的身体

你身体里草绿色的味道倍感欣喜

 

2010-4-14

2010/4/5

 

 

书生

 

□狂童

 

冬天的下半夜，双眼困倦

睫毛滴答苦涩，我看灯

是满脏水的橡胶手套，顶梁上晃着

污点斑斑。

 

他斜视着我，在一段泥路气愤

反复的走。我能感觉他的脊骨

坚挺且僵硬，为一桩鲁莽的奔波

（像是为了堂吉诃德）。

 

他是下午枉死的书生，阴魂尚未散

我看书，躺在他的手掌，

他斜视着我。

 

我睁开眼已是春天，同一个夜晚同一片

空气，弥散着童年的白草根。

我再看灯时，它呼出的意义或雾

已是一堵深深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