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

文/余子愚

今年六月，我偶然得到一个巨大的花盆，带有釉彩的瓷器，估计以前种植的是一棵绿色植物，可是我租住这个房子的时候，花木已经没有，只有孤零零的花盆依偎在墙角里，毫无生气。还好花盆里的土还在，我便想着栽种一些植物。

在一个深夜，我走到路边的花圃中，剪了一枝月季花，回来栽种到花盆中，期待它扎根生长开花，可是它却一天天变黄了，叶子落尽，直到最后整根花枝成了干柴，令我很是郁闷。

再一次，我看到校园里有许多小树的幼苗，是那些树籽落在地上，自动发芽长出的。我便满怀欣喜的挖了一棵小树回来栽种，令我惭愧的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树的名字，只知道它长着绿色的叶子，开细碎的小花，结一串串的树籽。小树栽种之后，长势不错，叶子也一直保持绿色，好景不长，一个星期之后，小树却开始枯萎了，朋友看到，说我是有违时令，在三伏天栽树，肯定栽不活，我便想起年幼时在家里种树的经历。

很小的时候，老家的院子里有许多树，我能叫上名字的有杨树、槐树、楝树、桐树、椿树等，其他的还有几种我不知道名字的树木，它们四散着长在院子里，也很少有人打理，倒也长的茁壮。

我六岁那年，家里盖平房，需要整院子，椿树被最先砍掉。我说的椿树有两种，一种是臭椿，基本无用的树木，叶子臭不可闻。每到夏天，臭椿树上便趴着放屁虫，可谓臭味相投。另一种是香椿树，从叶子到树枝，树皮都有香气。每到春天，香椿树刚刚发芽的时候，那些嫩芽便成了我们的美味。把香椿叶子摘下来，用清水洗了，切碎，炒鸡蛋，成了诱人的香椿叶炒鸡蛋。还可以将洗净的香椿叶用热水烫一下，切碎，放进辣椒粉里面，点上熟了的菜油，又香又辣，吃起来特别解馋。

后来，院子里最大的那棵杨树被买树的人看中，父亲和他们谈妥价钱，放倒卖掉了。那些杨树的碎枝，直接成了烧锅的柴禾。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没有树的院子很没有生机，原来种在树下的指甲草花，也顶不住夏天的大太阳，变得焉巴起来。我便张罗在院子里栽树。

七岁那年夏天，我和父亲一起去地里干活，我们老家的地都是在山坡上开垦的荒地，不用交粮的。荒地是父亲一镢头一镢头刨出来的，原来是一片长满灌木的山坡，父亲把需要开垦的地方刨好，地埂直接不管，任由以前的野树生长，山坡上最常见的是野生的洋槐树和枣树。我们老家的枣树有两种，一种是家里专门种的结又大又甜的枣的那种，一种就是山上野生的结的枣很小，但是却很甜的山枣树。

我想起以前吃过的山枣的甜蜜，就缠着父亲，要挖一棵山枣树，回家去种。父亲说栽不活的，因为那时已经不是春天了，错过了栽树的季节。我的倔脾气上来了，趁着父亲干活累了休息的空档，我拿了镢头，自己去刨，费了很大力气，将山枣树的根全部挖出。父亲看到我把枣树挖出来了，想着扔在地里也是死掉，索性让我拿回家种着试试。

回家后，我先把枣树埋在沙堆里，用水浇湿了树根。接着挖一个树坑，把土捣碎，先在树坑里倒了一桶水，垫一些土，之后将山枣树栽种进去，封土，再浇水，最后抓了一把稻草，盖在封土上面。然后就是等待，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我的山枣树还是没有存活的迹象。小伙伴们问我，你栽的枣树活了吗，我没底气的说，活了活了，枣树在睡觉呢。他们问什么时候睡醒啊，我说，明年春上，一定睡醒。

春天终于来了，天气变得暖和起来，我把快沤烂掉的稻草从封土上拿掉，令我惊喜的事情出现了，山枣树的幼芽长出来了，绿色的小叶片，在春风中悄悄舞动，我大喊，枣树活了，枣树活了！

父亲说我是歪打正着，那些干稻草起到了保湿吸潮的作用，在冬天还保护了枣树的根部不受冻害，所以枣树才会安然存活。从此，我知道了栽树需要极大的耐性，更需要一定的专业知识。

那一年，山枣树开花结果，从一棵长在野外的树木变成了我们家的果树，很多邻居羡慕我们家有一棵结满甜枣的山枣树。

可惜，四年前，家里拆掉平房，新建楼房时，将碍事的枣树砍掉了，那时我不在家里。春节回家，父亲安慰我说，等明年，院子里重新栽果树，石榴、杏树、柿子，都要栽一些。可是，我却在想着属于我的山枣树。

前几天打电话回家，母亲说家里的石榴结满了石榴，梨也可以吃了，我的小侄子经常去偷吃。我想着还是孩子的小侄子，他调皮的样子，恍若回到了童年，那棵山枣树，却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无处寻觅。

2009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