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玲——幸好还有你

如果走一场大Show的难度是60分，主持金马奖是80分，那在电影里面演小乔的难度是多少分？

满分多少分？100分吗？那就是100分。（这么难？）因为戏剧比我想象中的要深，你要怎样恰如其分地表达，它让我觉得除了天分之外，经验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没有。而你周围的人，从导演到搭配的演员都是那么的强，所以会觉得自己很弱。

 

主持金马奖和演出小乔，你给自己的表现各打多少分？

我现在不敢给小乔打分，因为她是一个Teamwork，出来的效果应该是大家一起的成绩。回头去想，一定会觉得自己还有哪里可以更进步。很多时候在镜头拍完的当天，我会立刻觉得可以再多做些，但是饱满度够不够，要看导演怎么认为，我只能说，我经历过了。主持的话，在团队工作的部分之外，其实你是可以掌控全场的。

 

听说你曾经在华冈艺校当过3年表演艺术科的老师，这会对你在大银幕上的表现有帮助吗？

我觉得完全不一样，说到那个时候我上课的内容呢……知识也有，姿势也有。（笑）有一些美学和艺术史的知识，也有基本的面对镜头的感觉。

 

那时候你是“志玲老师”咯？那么在拍赤壁之前，你又回到了“志玲同学”，这一次你学到的哪些东西，是在后来的拍摄里面你觉得最有用的？

这次我是唯一的学生啊，只有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笑）。表演对我来说最难的，是互动的部分，你怎么把球丢给别人，再在别人丢给你的时候好好地接回去，要怎么样抒发感情。我平时是个保守又死撑的一个女孩子，这一次学会了打开心防。

 

抒发感情，打开心防，在这方面会有人教给你一些有效的方法吗？

其实也没有人真的会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吧，对我来说只是有人给你打开了第一扇门，让你找到一个管道可以走下去。知识性的东西可以学到，可是姿势上的问题，只有把你放到那个环境里，你才会真的有所领悟。

 

不过你之前也学到了一些基本必备的东西，比如对声音的控制，那你会喜欢这种受过训练的声音吗？还是你更喜欢自己著名的“娃娃音”？

哎，我还蛮喜欢的耶。以前我不会觉得自己的声音特别嗲，但是后来我再听自己的声音，就会觉得有些场合它真的是不适宜的，比如说你主持一个大型的典礼，就需要沉稳大气。戏剧也是，话就是戏。所以我一定会改进我的声音，来贴近那个角色的需求。

 

那你这次有需要大哭大笑的戏吗？

大笑没有。那个时代好像不需要大笑。哭是有。大家一直都跟我说，你要想某一件让你很难过的事，就会哭出来。可是我不是专业的，我不懂怎么能够一边和别人对话，一边想到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边再回到角色来。这个对我行不通，我只能从头到尾一直在这个角色里面，去想象她的感情和故事。

 

所以说这一次你觉得哭戏不算费力？

我不敢这么讲。我听说厉害的人在导演说开始之后，哪一只眼睛从什么角度开始掉眼泪都可以控制得很漂亮，我就只能一直哭，哭到眼睛也肿了，鼻子也红了，心里说“我现在很丑唉，我们真的要拍下去吗？”（大笑）然后试戏的时候可能比正式开拍哭得还凶。

 

你做模特的时候，也要在台上展现出各种各样的情绪或者电力四射眼神，这个和演电影还是不一样的吗？

模特是外放的，演员虽然也不尽然是收在里面的，但是他表现的东西是更深入的。而且模特从来都是配角，我们是为了衬托这个衣服，或者表现这个商品，其实我不是在表现自己。

 

有这么一种说法，说名模和好的主持人都很难演好电影，因为她们的本能会让她们立刻知道镜头在哪里，然后下一秒钟自然而然的风情万种，但演戏却要完全忽视镜头，是真的吗？

刚开始我真的要刻意去丢掉镜头，更重要的是，要丢掉你习惯的姿势，因为之前的工作会让你习惯在镜头前面摆出挺拔出挑的姿势，可是电影表现的是生活，那里面人的姿态应该是更包容的，更生活化的。

 

你曾经讲过做模特时曾经明确感到“瓶颈”就是因为觉得很难尝试其它的东西，对你来说，现在拍电影也算是尝试的一种，还是你真的喜欢这个工作？

我喜欢。我现在还觉得，到结束的时候，我应该是最舍不得的一个人吧。那个生活是我原本从来没有的。你会很专一地沉在那个简单的世界里，体会到别的时空里，完全不同的人生，那很棒。哪怕现在回到了现代的世界，我还是会经常听古典乐，想到那个时候，就觉得好喜欢，真值得。

 

所以你真为了这个工作花了很多的心思。

我不敢这么说。因为其实之前我的生活，就是一直在忙碌，一直向外释放东西。那拍电影会让我找到一个机会，能够在这个阶段里沉淀自己。我真的不敢说学习就是为了一件事情，我想它一定是为了一个大方向，不是为了立竿见影。

 

那你接下来还是会希望继续挑战女演员这个工作？

非常希望。如果能够就好了。小品也很棒啊。

 

你有野心想要成为伟大的女演员？

我没有这个奢望，只是哪怕给我一点点发挥的余地，我就一定要把这一点点做好。

 

这种方向上的变化，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你感受到了时间的压力？

和模特比起来。模特一定是有它的“有效期”，保鲜期比较短，当然你也可以有办法延长它的寿命，你愿意把什么时间放在自己身上，这是你的选择。（那你的选择呢？）就是不放在自己身上。（笑）我想尝试别的东西，虽然在模特这个角色上，我得到了最多的认识和爱。但是模特很难留下会打动人的作品。音乐和电影，就是绝对能够感动人的，所以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管道和桥梁。

 

在这些尝试之前，我们也知道你做模特做到一半，还回去做过办公室工作，在一个艺术基金会做策展助理。作为西方美术史的双学士，那算是你最学以致用的一份工作了吧？

可以这么说。我们那时做很多讲座，包括建筑、艺术、美学甚至美食，也做一些公共艺术或者装置艺术的展览。不过我就是小助理，人家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虽然不太会用到我在学校里面学到的历史，不过有关艺术的概念和品位还有点帮助。

 

那时候不会觉得如果这样过一生很不甘心？

其实收与放之间是最难的事情。很多人讲认准一件事情就不要放手，可是放掉不见得就一定不好，也许会有更好的转弯。模特工作遇到“瓶颈”，就转个弯做艺术工作，其实也就是因为在这个艺术基金会，才能拿到后来流行节目的主持机会。台湾的模特业界那时候就是一条直线，不太会像现在一样，你可以得到跨领域主持或者去演偶像剧之类的机会。我那时候想，在上面花了两年已经值得了，至少有一个美丽的回忆，将来至少可以跟孙女说：“喂，阿嬷曾经也……”（大笑）

 

后来你就开始做主持一直到现在。对你来说，访谈节目和大型典礼比起来，哪个是你更喜欢的？

我还是蛮喜欢访谈节目的，因为慢慢会觉得在和人对话的过程中可以探索到很多事情，从这些事情里面也有反省和审视自己的空间。（可是让人讲故事很难啊。）所以在那个过程中，要把对方当朋友，为了让你讲出你的故事，我也会丢出我的东西。回忆起来，我的好访谈也都是和熟悉的朋友。譬如我访问康永哥，我就知道问什么OK，问到什么地步OK。可是在大型典礼里，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个主持人，你会有你自己对全局的掌控力，和你自己的想法。

 

我记得你在第一次主持金马奖的典礼上，就穿非常短的浴袍出来，那也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在大型典礼上，总要有一些比较亮的“点”。我还是很爱出主意的，喜欢想东想西。那时候也会经常问康永哥，“这个好不好？好不好笑？”他是一个“幽默的智者”（笑），他会给你很多中肯又确切的意见，评估你的鬼点子哪个好，但是又不会过分。浴袍是大家讨论出的结果，不过我说，我们把它尽量截短好不好？走出来的时候，觉得好棒，就像是话剧演员看到观众因为自己的表演有反应一样，能把有趣的想法实现，太满足了。

 

这么听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你小时候曾是个非常害羞，几乎不会和人讲话的女孩。你叛逆期的时候怎么度过的？

除了害羞之外，我那个时候还非常倔强，是个不服输的女孩子，不会说对不起，也不会表达自己。一直到出去读书，才有点变化。

 

在台湾的时候，小男生给你情书，你不喜欢他也不会讲？

会收人家的情书啦。但是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以前升学压力好大，晚上要念书到9点钟才能回家，几乎没时间少女情怀。不过我有把那些情书好好的保存下来，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写信……写信，写信，信！（用力咬字）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啦，是“信”。不用紧张。

而且还会用小时候保留下来的信纸信封。那时候的零用钱几乎都花在收集可爱的信纸和信封上了，装满了两个抽屉。结果一直舍不得用，一直到现在还会随身带着这些好像小朋友的东西把它们用掉。

 

你在加拿大读书时曾经因为出租车司机多收了你20块钱，就和他说“跟我去警察局”，我一直很好奇，这件事的后续到底怎么样？

他把钱退给我了。我和他说，我是学生，我身上没有更多的钱，没关系，你可以和我去警察局，是块头很大的黑人司机啦，可是我不怕他。自己在外就要懂得保护自己，遇到事情了，一定要解决，该说的要说出来。今天要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我一定还会这么做。

 

有人说你是净水机，你说这次拍电影让你发现其实你很少能够完全地展露情绪，现在你会不会觉得，净水机用久了，那个芯还是会脏的？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

你这个形容好贴切啊。会。我的确就是那种很会自己消化负面情绪的人。现在我开始慢慢地深深反省自己。过去我会想，自己不高兴何必说出来，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可是就像你说的一样，时间累积久了，那里面不见得还是健康的，会有杂质。反而说出来，朋友也好，工作也好，才能一直向一个正面的方向走。（场面冷掉也没关系？）哈哈，其实我也只敢从比较亲近的人，试着开始跨出这一步，所以目前倒还好。

 

所以现在看到乱写你的报道，就会直接骂写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报道？不会。看一看笑一笑就好了。

 

你应对媒体似乎一直很有章法啊，坠马之后第一次复出的工作就是和张菲一起主持金钟奖，记者会的时候，你说：“有个女孩和她男友结婚的时候说，我的胸部是假的，你还会爱我吗？男孩子就把假发一摘说，我的头发也是假的，你还会爱我吗？每次看到这个笑话，我就会想到我和张菲”。那是你提前准备好的笑料吗？

人有幽默感蛮重要的，中国人经常会想，我这样说话会不会侵犯到你，会不会让你觉得不愉快，可是我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就发现，外国人他不会这么想，即使在最糟糕的时候，笑一笑也就好了。我也把这个原则用在自己身上，很多时候，你肯笑一笑自己，也就过了，大家也就忘记了，你一定要反击，要回应，无非是再多一条新闻而已，反而会一直继续下去。

对我来说，会给自己画出一个自己的城堡，只要守住就好了，在这个之外，你们要说什么要怎么样都OK。

 

那为什么你现在还不结婚？这个问题不算在城堡里？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我数给你看，如果每次记者写的都是真的，我想我应该……（认真的算）已经结婚四次了吧。（大笑）

 

不过你父亲也在你30岁的时候写信问过你的结婚计划？

嗯，不过他们还算是开明，不会给我更多的压力了。也会和我说，“女儿在家，那也不错啊，反正你大学毕业了才回来。”不过也会耳提面命：“你所谓的青春，怎么都是有限的。”可是感情能够长久经营，真的很难。

 

你好像也一直在各种各样的访谈里面说对感情期望很高？

是啊，我想就是因为我一直都在说“我很渴望我很渴望”，所以媒体就会一直写“快去结婚快去结婚”。很多女明星会说，我和事业谈恋爱就够了。不过生活一定是我的重心之一。

 

那么感情和事业，哪一个你比较有野心？

哈哈。如果说野心就是积极度，那么事业只有你够积极，你努力，才可能成功，就算没成功，至少你努力过了。可是感情，你也许有积极度，你努力了却也许还不如你什么都不做。所以中国人才会讲缘分。互相体谅，互相信任，爱情发芽……这些东西即使我告诉你说我很努力在争取，可是半年以后，也许我还在努力中。这些没有任何东西能保证。

 

懂得经营感情的人难道不是会走得比较顺利吗？

感情不就是让聪明人变成呆瓜的东西吗？太理智的人，不太能享受感情。感情世界里，傻子就够了，因为傻才能甜蜜，因为傻才能快乐地生活。感情不可能有社会学意义上的原则和规定，一切都可能因为经验的累积而成长，只有感情，即使有再多经历，在新感情面前，人人一定都是笨拙的初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