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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填充的生活---转载好朋友写的一篇文章

(2008-11-02 12: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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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被填充的生活

 

       十月,虽然还是有不少事情需要做,但比起九月来算是闲暇了,因为还可以拿本书在手里坐下来慢慢的看,这简直是一种享受,尽管我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不想关于展览,作品,艺术的事情,真的是一种享受。

我看的是《人与大地》,作者是安东尼-圣-埃克絮佩利,也就是《小王子》的作者,那个飞行员。书很好看,写的就是他的飞行生涯中的事情,关于第一次单飞,关于迫降在撒哈拉沙漠里的死里逃生,那都是些传奇的经历,但有一段平常的话击中了我,“我记起了一个真正的人的死,那就是一个园丁的死。这个园丁对我说:‘您知道⋯⋯我翻土有时候会出汗。我害着关节炎,腿脚不灵便。我诅咒疾病折磨人。可是今天我却想翻土,在地里翻呀翻,我觉得翻土妙极了!翻土的时候自由自在!可是往后谁还会为我的树木剪枝呢?’他留下了一块正在开垦的土地,他留下了一个正在开垦的星球。他与所有的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的树惜惜相依。他才是慷慨的人,是施主,是大老爷!他和吉约梅一样,在以创世者的名义与死亡做斗争的时候,才算得上一位勇士。”就是这段话,让我停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弹。虽然这个观点并不新鲜,但是这么说出来,让我震住了,这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赞叹,只有羡慕,赞叹和羡慕一个园丁的死,在今天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个国家,每天有多少的园丁死去,还有和他们一样的在地里种田的农民死去,无声无息的消失,但是没有人觉得那是值得赞美的,甚至会觉得卑微而悲惨。我们忘记了那种关系,那种情感。与我们的死亡相连的是遗产的处理,和没有实现的奋斗目标,还有遗憾,失落,绝望,恐惧。我们忘记了死亡是重归于平静的道别,死亡是可以安详无憾,是可以赞叹的。在一个临死的人想翻翻土的念头前面,我不知道自己这些忙碌杂乱的生活是怎么回事,为了什么?所有的时间被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事情和念头塞满,跟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说着相同的话,各种盘算和较量,担心和忧虑,不满和一些虚荣的得意。回想起来好像都是一些空洞的忙碌。碌碌无为,这个词很准确的描述了人生的茫然无绪。

 我的大伯,他前几年死了,父亲电话里告诉我的,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他在农村老家,种田过日子,过的也不好,偶尔会到成都来看看我父亲。他得了肺癌,来成都看过,看了就回去了,过了几年,有一天父亲在电话里说:“你大伯去世了。”说是种完地,觉得很累,回到家里休息,然后就死了。我没有很难过,只是想,我的大伯,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这个人了,对于我能想起的就是一次在餐馆里请他吃饭时的局促不安和谦卑的神色。对于他的死,我也没有任何赞叹或羡慕的念头生起过,只是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知道他的一生是艰难的,跟大多数的中国农民一样。我们生活在一个赞叹羡慕成功的时代,我们都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们看着那些成功的人,把他们当作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艰辛跋涉,忍辱负重,不择手段,向成功迈进。我们的生命不停的增加砝码,增加重量,往里面填充内容,直到在成功中或成功的路上坍塌。没有人觉得翻地是自由自在和美妙的事情, 村子里的年轻人们撇下了土地,怀揣着梦想到大城市里出卖他们的劳力,他们生活在简陋的城乡结合部,希望有一天能挣大钱,过他们所羡慕的生活。但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的命运是当他们体力不支,没有利用价值时,带着被时间和生活磨灭的梦,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去。成功是这个时代的绝对价值标准,像道路尽头的繁华城市发出诱惑的华光,你可以在路途艰辛中想像抵达后的享乐与陶醉。不过很多人走到尽头时,才发现那是海市蜃楼。

    生活的劳碌中,我们无暇停下来反顾,或安心于当下,我们总是会说:“哎呀,没有办法呀!”我们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我们总是在为明天打算和计划,我们总是期待着未来,我们无暇凝视一株草的优雅,我们也不能从一捧清水中获悉生命的幸福甘美,不能对月当歌诉乡思之愁,不能俯仰天地微尘之间澹然忘我。我们不能被对我们无用的事物所打动,我们也不会跟那些对我们无用的人浪费时间,我们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对我们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我们结交的都是对我们有利用价值的人。我们看到美的事物总是想如何利用或者据为己有。我们的生活被各种欲望填满,我们不知道在何时停下来,我们不理解什么是“知止而后有定”,忘记了人生是会止的。我们甚至拒绝接受人生的停止,这是为什么我们对死亡怀有恐惧,在我们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体会过止的平静无碍。我们在左冲右突中寻找出路,却不知道站定后并没有什么东西阻碍我们。

小时候,我喜欢站在路边看做糖饼,他有一个小炉子,上面坐一口带柄的小锅,把糖放在里面融化了,然后他就拿一把小勺子把融化的糖搅啊搅的搅匀,再舀小半勺糖,把勺底的糖在锅沿上刮净,他面前有一块白色的大理石板,用油擦的光光的,他就像写毛笔字一样凝神悬腕,停在半空,微倾手里的勺子,那糖慢慢垂下去,由粗至细,端若游丝,糖丝一触石板,他就运臂走腕,起伏回旋,抑扬顿挫,白石板上就逐渐勾勒出一个桃子,或小鸟,猴子,公鸡,金鱼,花篮,这些东西他都一气呵成,不稍停滞,最后收尾的手势先往下一沉,然后沿一个弧线往上一收,勺子回正,糖丝立断,干净利落。我每每看到此就觉得心里很舒坦畅快,而且认为那个动作很有范儿。稍过片刻,糖就凝固变硬,他有一把薄的像纸一样的明晃晃的铜刀片,这时就用铜刀片压在石板上,轻轻的把糖饼边缘起开,慢慢铲进去,直到糖和石板完全分开。再点上一点糖把一根竹签粘在上面,就大功告成,把它插到麦秸杆扎的柱子上。石板的两边是一样的漆白的木板,上面画着像钟表刻度的圆圈,分成无数小格子,每个格子里画着一个东西,大多是桃子,金鱼,小鸟之类的,只有四个角上的是金龙,圆心顶着一根竹片削成的指针,小孩子们花五分钱,就可以转一次,指针停在哪一格,就得到格子里画的东西,通常都是桃子小鸟金鱼,但如果哪一次停在了金龙上面,所有的人都会欢快的大叫起来,只有卖糖饼的人默不作声,过一会儿他长出一口气,说到:“好吧,金龙!”然后他拉开架势,振作精神,做一个金龙,我们都屏息以待,那金龙是立体的,分成几个部分,主体是头连身体,他倒一大块糖在石板上,趁热用铜刀片一抹,抹出一个S型,如写意画的泼墨一样恣意,再用细糖丝在上面倒出嘴巴,胡须,鳞甲,尾巴,脚爪,还有脚踏的云朵。其他分别倒出 脸,舌头,舌头要趁热软的时候,铲起来,弯成S型,这时他会从柜子里小心的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倒出三颗小糖珠来,两颗白色的是眼珠点在脸上,还要用糖点睛。一颗红色的点在舌头上,龙的嘴里是有一颗宝珠的,那是龙的精气神所在。等糖硬了把它们铲起来,拿一根大竹签固定在身体上,头在下尾在上,再把脸横架在嘴巴后上方,舌头一端卡进张开的大嘴的咽部,弯曲的地方搭在唇上,带宝珠的另一头吊在外面,一个张牙舞爪的金龙赫然从天而降。做好后,糖饼师傅郑重的把金龙递给那个幸运的孩子,那个孩子也郑重的接过来,喜孜孜的走了,我们都羡慕的目送他和那个大金龙的背影离去。我常常看很久,不舍得走,馋嘴固然是不免的原因,而看那过程的享受的确让我忘了时间流逝,忘了被责罚的恐惧,我看着那些糖倒出来的线条真是觉得很妙,糖饼师傅在一群小孩佩服的眼神里像一个国王,他给他们带去了快乐,自己也被这快乐感染。

去年春节,成都武侯祠搞起了庙会,我带着女儿去玩,那里也有糖饼摊,在规定的位置,和其他卖小玩意儿的排在一起,还是有桃子,金鱼,小鸟,但做的简单敷衍,插在顶上的金龙不是唯一的一个了,而是一堆,薄薄的一片,没有了那立体的眼睛和舌头上那颗红色的宝珠。卖糖饼的人懒散无聊的坐等人来买。这个时代什么都有,但是也没有了眼睛和宝珠。

 

邱黯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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