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名狼藉》连载第四部分
(2008-08-23 16: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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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7
星期天凌晨四点以后,东大名路,车上
黑暗中,那些像烟灰一样的睫毛渐渐透出光亮。
冬天黎明前的上海,有时候,居然完全就是黑白色的。
姐姐开着车,演员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摄像机。
远处,几个面容模糊的青年边走边举着一块巨大无比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写着:Andy Lover
姐姐车上的唱机放着木马钢琴版的Feifei Run。
假如他真的存在
我想去试着祈求
给我一个保证
让我一直在你身边
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并有亲吻你的力量
用我不悠扬的歌声
温暖你
和整个旅程
Feifei
Feifei
木马《Feifei Run》
姐姐:我在梦中会预见之后发生的事情。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在梦中比较清静的时候,就自然会感受到别人的心。我们有越多的爱,心就越大,心越大就越能感觉到别人的心。所以恋人之间常会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就是这个道理。
演员:妹妹现在在想什么我们是猜不到的。但我们一想她她就会知道,她可以读出我们的心。她的灵魂,在飘。
姐姐:希望她来世,可以出生在一个听闻智慧的家庭。
演员:希望她不要有来世了,希望我们都不要有来世了,我们可以在另外的地方相见,但是都不要做人类了。
姐姐:当你知道她有别的情人时,是什么感觉?
演员:非常嫉妒。
演员:但如果我们之间的魔术一直都在,她就有能力可以让我不在乎的。她可以在我们的爱情里旅行,她也可以带着或者不带着我们的爱情去旅行。如果是必须会发生的,我希望她可以非常快乐地看到背叛我的那一刻所包含的真相,其实远比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种爱情重要。
演员的声音有些沙哑:无论跟谁,无论去哪里,我都希望在爱情里她是一个特殊的游客。
姐姐:你看那边?那像是一个分手的地方。
演员:什么意思?
姐姐:就是一种感觉。像是那种分手,或者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姐姐:我猜,大部分的人,都会在分手前就已经背叛了。
演员:我会选择在分手之后背叛。
姐姐:你真好!
姐姐:你是否会考虑fucking around是一种背叛?
演员:别说得那么难听!可以算吧!但对那些比较成熟的人应该不算。
演员:我们曾经说好可以有另外的情人,只要我们觉得那是对的,规则是这之后可以有两种做法,一是立刻告诉对方,对方可以嫉妒,但不可因此要求分手;二是不告诉对方,但必须做到永远不让对方知道。不然就分手。
姐姐:这是什么法克特阿婆的规则!
演员:我们似乎都应该真实地面对自己。但不幸的是,这样有时会产生牺牲品。
姐姐:其实,你们的这种合作是危险的,因为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牺牲品。你们必须知道,你们都拥有着对方的生命。所谓爱情,就是给对方一个权利,允许对方随时可以把你干掉。
演员:你说的,只是关于爱的最坏的一个合同。
演员:嫉妒可以使两个相爱的人互相操纵起对方,是一种既亲密又痛苦的情绪。当我们在一个性爱的纠缠中,会不自觉地伤害跟自己最亲密的人。但没有人真的愿意去干掉对方吧!
姐姐:不一定吧。
8
星期天早晨,北外滩,家
清晨,北外滩K以前的公寓。
这里现在有时会有一些无酒精party,通常都是早晨。
有时DJ.Bobby会过来放音乐。
有时天才小提琴手彭飞会过来表演。
演员一个人在一个有大屏幕的房间,阳光在他身后。
他戴着墨镜,正在跟姐姐讲电话。
他戴的墨镜的牌子是all the lies。牌子字的周围有哥特式的花纹围绕。他手臂上有着一个同样的纹身。
他喜欢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戴墨镜,戴墨镜的他是他自己的偶像。
电话另一头的K坐在现在的家的沙发上。
在外面喝了一晚上酒回到家时,K喜欢拿一罐日本啤酒看着《教父》入睡,她只有在那个时候喝啤酒。
K:你准备怎么拍葬礼啊?
演员:自从上次和好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我爱你”。
演员:她说只有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是否爱你。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舒服。
K:如果她是爱你的,你就会感觉到。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感觉到。
演员看着窗外,黄浦江的水在阳光下下闪着无数道金光。
据说上海一年之中只有五十天是有太阳的。
演员喝着一瓶咳嗽药水。
演员:咳嗽药水在喉咙里下咽的感觉,就像是分手的感觉。
演员:心碎的时候到处都在痛,我根本不会知道是心的哪一块地方碎了,就像一个碎的盘子,它总是以很多条小裂缝构成了那条大裂缝。
K:我们是肯定会死的。如果我们现在就死一切会怎样?死亡随时会降临,死因无定。
演员:大家都太高兴了太久了!仿佛我们都是不会死的,又或者死亡可以很简单,很美丽,很壮烈的。
演员:应该让活着的人、完好无损的人见底,这“底”便是深不可测的死亡和伤害。
演员:昨天早上,当我醒来,我慢慢地拼着她的名字,两遍,听上去清晰,准确,简单。我想,这是她停留在我嘴里的方式。
大屏幕上正放映着演员拍回来的素材。
演员很快会把这部短片剪辑出来,把它
黄昏,很冷。
姐姐在马路上匆忙地走,不停地走,一直在走,走过很多街道。
警察的声音:你妹妹的死因已经最后确定,所以、、、、、、、你可以为她举行葬礼了。
警察的声音:在接到我们的通知前,请你不要离开本市。我们可能随时调你过来协助调查。
警察的声音:据你所知,那天晚上你妹妹都干了些什么?可能会见到哪些人?
姐姐: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万圣节,她至少去了两个party,她可能见了很多人。
警察的声音:10月31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姐姐:你记得自己10月31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吗?没什么特别的吧。都已经告诉你们很多遍了。
警察的声音: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漏了什么?
姐姐:我不记得我漏了什么。
电视播音员的声音:你记得你每天的工作吗?
姐姐:记住我每天的工作,是我的工作。
电视播音员的声音:你有男朋友吗?
姐姐:这跟我妹妹的死有关吗?
大屏幕里的画面停几秒种,再播放。
姐姐仍然走在街上。
姐姐:这跟我妹妹的死有关吗?
电视播音员的声音停了一回儿:你唯一的亲人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悲伤吗?
姐姐:我有我自己的纪念我妹妹的方式。
第三章节
你在10月31日晚上干了什么?
1
星期天傍晚,国际饭店,804房间
K的家。傍晚。K和演员睡在床上。
K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演员握着。
K从来就不是China Underground。也从来不是那片北外滩。
有时候她喜欢躲起来,有时候她喜欢做明星。
最近她有些脆弱和神经过敏。
昨晚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假冒者,尽管她著名的鼻子不是假的。
她认为自己对很多人的神经过敏及纵欲过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想要一种没有恐惧的生活,她想要一种真正的自由。
在小虫的葬礼上,当她和演员一起接受采访时,演员说:突然有那么多人爱我们,好像是因为我们是那种对很多事物都容易上瘾的角色。仿佛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拥有了才华。这样是不对的。
演员是差不多早上的时候过来的。
他们试图在一起做些重要的决定。
他们一同睡下的时候,演员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她看见他的脸居然因羞涩而闪光,这是K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张脸,他是那般楚楚动人。
K不断地说着“我睡了我睡了你不要后悔”而慢慢睡去。
在梦中,K见到另一张无与伦比的脸,那张脸离她非常非常近。
那眼神很宽广,温暖而清澈。
在梦中,他闻着K手上润肤露的香味。
他的心没有一点障碍,看着他,就好像是看着天空。
仿佛他带着真理,似火焰。
他带来无条件的爱。
醒来的时候,K想,如果有一天她爱真理超过爱男人了,那么她就有救了。
隔壁的音乐隐隐传来,是姐姐车上经常放的那首《狂欢》。
K:你听,隔壁也在放这首歌。
演员醒来:可我们是今天早上七点放的,现在是晚上八点,他们晚了。
K:那你也找一首歌来放,放响点儿。
演员跳下床,在K的那堆唱片里乱翻一通。
演员:我们有了!
唱片推进去,音乐响起来,音乐被放的轰天响。
莫扎特《安魂曲》。
演员:他们完了。
K笑。
K起床,刷牙。
K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演员进来。
演员:可以吗?
K说:可以,那边有新的牙刷。
唱机里的音乐仿佛突然变得温暖而抒情。
K在洗澡,演员在刷牙。
K突然感动。这一幕太好了!
K:今晚你准备去哪里?
演员:我去ABC的派对。
K:哦!那个被你叫做艺术公主的女孩!
K:我可能再也不能去任何带有社交性质的、或者喜欢社交的人做的party了。尤其不能去任何跟艺术或者艺术青年有关的超过5个人以上的活动了。因为我真的总是想吐,或者头疼头晕。
演员:可是你上个月还说只做50个人以下的party。
K:不知道那些gay今天会穿成什么样,他们一年也只有这一天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走在马路上。
演员走出浴室。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K裹着浴巾出来。
K: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演员安静地看着K:等回儿行吗?
演员拿着电话听了一回儿,然后把电话放下。
演员:你刚才要说什么?
K:没什么。不说了。
演员仿佛知道了K刚才想问什么。
窗外的街上挂着一个巨型的电视屏幕,演员站在窗边若有所思,他在大屏幕下显得非常渺小。
跳动的光线从电视里穿过街道射进房间,他们睡过的床像是在一个战场的中心,混乱而又寂静。
演员突然无比温柔起来,他把K楼在怀里,他亲吻着K的脸颊。
演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只可以跟陌生人做爱。跟爱人睡觉。
K孩子般的表情,猫一样的眼睛看着演员。
K:哦!
K:你喜欢我就喜欢。
K:谢谢你昨晚一直拉着我的手。
演员:我们睡在一起,不能没有关系。
K:男人其实很神秘的。他们绝不会只有一种生活,他们总是有很多种不同的生活。
K:这是为什么他们那么神秘。
演员把K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
演员:你睡觉的时候一只手始终托着下巴!特别美。
演员触摸着K的胸口:我喜欢这里。这里是法国。
K:那中国在哪里啊?
演员抬头看着K,想了一回儿:我不知道。
K:有时候我想你的时候,我在想也许你也在想我。
演员亲吻着K的手,温柔而意味深长。
演员: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快乐,每一刻都不一样。
演员:谢谢你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K此时却像是得到了爱情,甚至幸福得有些害怕。
她一直都不确定演员是否是在乎她,直到此时,直到此时看见演员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虽然她和他不是恋人。有那么多女孩想要他,但他把他们的友谊处理成最特别的。虽然总有些线索是前后矛盾的。但他的嘴里含着金钥匙,只要他愿意,就能立刻让她甜蜜地欢笑。他有这种力量与善良。
并且,他既神秘又才华横溢,他满足她所有的虚荣。
她和他是镜子见到镜子。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是她生命中的宝藏。和他在一起她很幸福。跟他在一起的无数回忆让她的人生变得精彩。
这些年,K一直在心里跟演员恋爱,很完整的恋爱在K的心灵中发生。这些一直是K内心的生活。
如果来生她还是女的,她只愿意是他的女人。
虽然她什么都不要求,但她还是会有幻想。她无法想象如果她不爱他了,她将如何生活。
2
星期天晚上, 北外滩,家
在这里我将走完
做出牺牲的光荣的路
与我同在的只有与我相同的你
还有就是我的爱情
晚上,姐姐坐在出租汽车行的吉普车上。
她车的后面和前面各跟着一辆吉普车。
三辆车都是姐姐的司机在开。
另外两辆车上分别坐着两个特殊的游客。
姐姐一直认为他们是最聪明、最勇敢、最孤独的男人。
是一生下来在是个男孩的时候就已经是男人的那种。
很多年前,因为理想,他们意外引爆了一场浩大的斗殴,最后远去国外。
他们是姐姐的偶像。她的生命,曾那么热烈地为他们燃烧。
姐姐今晚面色清新,一改平时的严肃。
三辆车开在延安路高架上。
他们三个人都是拿着对讲机说话。
姐姐:现在马上就要到我最喜欢的拐角啦!
男一拿着一个傻瓜照相机升出车窗外在半空中照相。
男一:我们是不是去找女孩?我们都需要女孩。
男一拍照时并不看外面,只是把手伸出窗外。
随着按快门的声音,半空中高架两边的群楼被拍了下来。
姐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
男二:我随便。
男一:我要可以睡觉的女孩子。
姐姐:你有什么问题吗?
男二:因为他失恋了。
姐姐:我知道他失恋了了!我可以找到女孩跟我们一起玩,但她们不是妓女。
男一:我就想要一个肯定可以跟我回家做爱的女孩。
姐姐依然笑着: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帮你去找妓女?
男一: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三辆车在延安路高架的拐角处。
三辆汽车像是冲进了黄浦江。
黄浦江的一边是历史,一边是未来。
男一 依然把手伸到窗外照相。
姐姐:我还记得十年前你们离开时给我留下的一首诗。
男一:现在去哪里?我真的要去找女孩子,我今晚必须要做爱。
姐姐:你不要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男一:怎么?不高兴了?
男一弄胶卷,把手伸出去照相:你要明白,你不是我的食物,你是我的朋友。
姐姐:冷血。
男二:那不是蛇吗?
姐姐:你很高兴我这么说他对吗?
男一:你不要搞坏我们兄弟的关系吧。
男一: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是有杀伤力的。
姐姐跟司机说:去巨鹿路。
3
星期天晚上,北外滩,家
晚上,K和演员在马路上等各自的车。
K好像看见了什么熟人,突然钻到车海中。
K:那好像是阿玛尼呀!
一辆车飞驰而来, 演员一把把K拉过来,车差点碰到K,非常惊险。
演员拉着K,K抱住演员。
车飞驰而过,演员把K放开。
K:其实,我也只能跟陌生人做爱。只是,今晚以前,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K:一直以来,我只跟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要他的人上床,我只接受一见钟情的艳遇,我对那些漂亮的眼睛、做美丽事情的手、某一方面有极端才华的、男孩般的身材、光滑的背部有欲望,我几乎从未失手过。我跟他们做爱。我在事后开始迷恋他们,但他们只是喜欢跟我上床。而事实上,当我们不再是陌生人的时候,我们就再也做不了那么好的爱了。
演员的电话响了。
是妹妹的电话。
妹妹:你一个小时以前拨通了我的电话却在跟别人说话。你给我立刻回来!
K站在那里继续想着刚才说的那些话。
演员看着K,他们身后很多辆车在穿梭。
K:我想要一种爱情,是不需要做作的。比如,其实男人做完爱根本不想那个女人再碰他,或者跟他说话。但大多数的他们要不就离开但感到内疚,要不就在那装着撑着并感到无聊。其实男人女人都不应该在乎这种事情,这只是男人众多坏习惯中的一个。但大部份的人不会这么想,这种做作充满着所有的关系,我不想要这种关系。还有,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男人到底性能力好不好,但他们比我更在乎。这也很做作!
K:爱的升华,比实际上经历爱,更清楚地照亮着爱的表象。爱情将两个人由陌生变成熟悉,又由熟悉变成陌生。爱情正是一个将一对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一对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而我们投放于男女爱情的能量和我们爱的对象都是不相称的。这能量太大、太根本,以至于毁灭了脆弱的对象。爱不堪重负。
K:跟陌生人做爱,就好像经历了爱情。因为爱情就是在刹那间生灭的。只存在于浮尘起落的瞬间。
K看着演员:而你是唯一的一个我想要的,持续不断地想要的,越熟悉越想要的,就算等到你很老很老,我还是想要的爱人。但我更想让你完美地做你自己。我只想爱“爱”本身。
K:我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你只剩下21克,你所有的可以看见的部分都没有了我还要你吗?我想我依然会,可能我还是需要可以听到你跟我说话。因为我那么爱你的嗓音!我想我可以用生命保护你。我可以跟你做爱也可以不跟你做爱。事实上,不做更好。你看上去符合“性感”的所有标准,但对我来说你更像一面镜子。真正的爱,是没有欲望的。
演员:性很重要。但性不是真相。
K:也许,我们只有死一次,才能重新感觉性的新鲜。
4
星期天晚上,北外滩,家
巨鹿路上停着姐姐的三辆车。
姐姐和男一男二重新选了各自的车。
他们又开始用对讲机说话。
姐姐:去哪里?
男一:到下一个可以找到女孩的地方。
姐姐:你知道吗?他刚才跟我打赌,说他可以不付钱带一个小姐回家。他说他会问那个女孩我不付你钱你跟我回家做爱好吗?
男二停了一回:不怕傻X不知道,就怕傻X不明白。
姐姐:你们两个都要去找女孩吗?
男二:我随便,可以要也可以不要。可以要一个,也可以要很多个。
姐姐:你就不能说我可以不要吗?
男一:我今晚一定要有一个女孩。
姐姐:男人为什么会嫖妓?并且喜欢一起嫖妓?
男二:这就跟你去超市买东西一样,你本来是去买一瓶水,但无意之间改变了主意,你又多买了一瓶果汁。
姐姐:男人都是同性恋,男人利用女人,男人都是同性恋。
男二:你这个说法对我们俩肯定不合适。
男二笑:不要吵架,吵架就不好玩了。
姐姐跟司机:去随便什么可以找到小姐的夜总会,一家接着一家去。
车子开始开动。漆黑一片。
姐姐拿起对讲机:你经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男二:什么话?
姐姐:什么时间,空间的?一个很有名的作家的话。
男二:那不是我经常说的话,那是他经常说的话。
男一:如果你战胜了时间,只有现在;如果你战胜了空间,只有这里。在现在和这里之间,我们经常相遇。
姐姐:这句话应该改为:如果你战胜了时间,你没有现在;如果你战胜了空间,你没有这里。在现在和这里之间,我们还能相遇吗?
一家像古罗马教堂似的卡拉OK夜总会。
两个男人身边各有两个女孩。
姐姐:你们觉得对讲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男二:最大的特点是你必须得等到对方把话说完了你才能说话。
一个女孩指着姐姐问男二:她是谁?
男二说:她是我老婆,他是她男朋友。
女孩回答:她很漂亮。
男二笑:别告诉我,告诉他。
姐姐坐了一回儿,拿起包要走。
男一:你别走。
姐姐:你说我不是你的食物,是你的朋友。你应该把“找食物”的时间和跟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安排好。
男一:好吧,我等回儿打电话给你。
姐姐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非常平静。
姐姐:我妹妹打了好多电话找我。今晚别打电话给我了。
男一很严肃地说:你生气啦?你可以“不好”,但你必须有趣!
姐姐:我把车和司机留给你们。
5
星期天晚上,北外滩,家
几乎同时地,演员和妹妹在城市的两头,闻到了对方身上发出的特殊的气味。
他们都知道此时他们各自的特殊气味“在那里,在一起”。
所以,演员必须踏着戏剧性的脚步躲开风的干扰,这样才能一直闻着妹妹身上散发的气味,小心翼翼地回到她身边。
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演员的脸与身体,传递着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他踏着戏剧性的脚步快速走进他们的家时,戴着顶无与伦比的帽子,像是一个最好的猎人,预示着美丽而颓废的明天。
他们一直都是一对非常胆小的恋人。他们十分害怕不能够令对方永远快乐,因为他们自己并不是快乐的人,又怎能让对方快乐呢!
很多真相,不可以说,只可以闻。
为了可以始终识别空气中的“在那里,在一起”的味道,他们必须时刻在风的反方向活动,不能大声说话,并且尝试所有的努力保持嗅觉的灵敏。
6
赛宁
他亲吻着她的背。
她的腰很薄,焦虑让她非常潮湿,她不停地说着“我真的很嫉妒!”。
她爱那双弹吉他的手,他的手最有感情。
无论青春如何流逝,他们都始终保持着丝绸般的皮肤,梦一般的害羞气质。
她的声音,她的呼吸,她的动作,气味是如此重要。
他始终觉得在她内部,就是舒服的感觉,回家的感觉。
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说我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无论生命多么无常,他相信一生只爱一人,他相信说“我爱你”。
她愿意是他尽善尽美的玩具。
她爱着他的秘密和他们即将逝去的青春。
只有当他亲吻她胸时,她才会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仿佛只要有这个动作,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超越期待及怀疑。
7
红
北外滩花园某栋高楼三十二楼的楼顶。
一些人已经在那里了。
他们穿着万圣节的衣服,仿佛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些灰尘。
夜很深了,一些戴着面具的人围着暖气在那里编故事,屋顶的风很大。
ABC大衣里穿着火红的丝绒拖地连衣裙,加上她雪白的化妆,看上去像是那些“文艺复兴”画中走出来的女人。
ABC:黑暗中,那些像烟灰一样的睫毛渐渐透出光亮。那些魂魄,穿过夜晚的上海。苍白,空虚,不可改变。在竹篮打水和叶子折断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些调皮而甜蜜的脚步声。那些著名的街道,像是后宫里时刻等待被宠幸的小妾,穿过租界,摩登绝望的舞厅、戏院、跑马厅、咖啡馆;穿过疲倦的英雄,恶梦中的人民。他们从江的四周漂浮而来。凤萧声动,玉壶光转,触目惊心之中,女人们体态纤弱,肤如凝脂,脸如满月。男人们的举止则经过相当的训练,性格深刻,受过文艺的洗礼,却不喜欢做英雄。穿过外婆桥,百老汇大楼呈八字状,他们一级一级地走上楼梯,脚底柔软,臀部的晃动幽雅而充满希望。不幸福是他们的命运,他们从没真正相信过命运。最后,他们带着十分不可靠的表情出现在烛光下,他们从来都善于隐藏感情。他们从不直接透露的,他们不相信人。
妹妹没有穿万圣节的衣服。
她大衣里衣服上有一行小字:虚荣(名利)是一种把戏。
她在面具中慢慢地穿来穿去。
她出现在演员的摄像机里。
演员:你往左边走一下,左边左边。
妹妹眼睛看着别处。
妹妹:嫉妒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害怕分开。
演员:不要嫉妒。
演员:我把她当成我的妹妹。真的!
妹妹看着演员的镜头,目光无比清澈。
妹妹:就刚才这句话,这样的口气,这样的感觉,好像以前发生过,跟你在一起,经常有这种感觉,好像好多事情以前都发生过,发生过很多次。
妹妹:跟你在一起总是不断地重复,但又完全想不起来重复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演员:如果我们不必每次去重新辨认自己是谁,那么我们肯定可以活得不那么累。
妹妹:你知道上海缺什么?上海就缺大海。我需要经常在沙滩边坐坐,有蓝色的天空,好朋友坐在身边看书,我在那里晒太阳,发呆,什么也不想。休息,我需要休息。
演员:今天早上我看到天上的云,我觉得那团云就是龙,后来它一路向东方移动着,还是保持着原样,那天我还看到和天使一样的云。
播音员警察带着一阵风到来了,他没有任何万圣节的打扮,他看上去像是从未来来的。
演员把摄像机对准他。
演员:如果让你演一部电影,最不想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播音员警察:最不想扮演的角色?警察!
演员:作为播音员,你播过的最古怪的新闻是什么?
播音员警察:有人混入葬礼行窃,却被别人拍了下来,录像带被交到电视台,我在电视上说请大家注意这个人,请大家注意这个人,请知情者提供线索。
演员:你对电视怎么看?
警察、播音员:在残酷的追求眼球的情况下,杀人秀小电影就是一种极端的后果。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讨厌电视。
演员: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像播音员一样地说一说,性是什么吗?
播音员警察:性是我们的医院,性是关于爱的一个创意,性是背景,性是我们的乡村。有时候,性可以带来一个礼物。性和大脑之间有着旷日持久的战争,并不可避免的带来死亡和破坏。谢谢大家。明天见。
姐姐和妹妹两个人坐在一个没有风的角落里。
妹妹:一个被爱上的男人总是出现在其他女人梦想的边缘。一个被爱上的男人像是一部全新的机械,再次变得性感无比,充满了活力和勇气,同时还附带一张全新的记忆存储卡以及一种全新的感知。对女人来说,一个男人当他从自己先前的恋爱史中获得一种迷人的混合气质时是相当有魅力的。这样的男人,他的气味是强烈的,它包容了许多女人的芬芳和香水味。在通常意义上,一个男人是他所遇的女人们所产生的结果。而他所要求的只是一个安全的旅程,那是他唯一可以支承的。
姐姐:如果一个人足够自由,那么他就有能力保护一个毫无理由爱着他的人。
姐姐:男人是这样一种动物,那就是你一旦把他当男人他立刻就什么都不是了。
妹妹:在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觉得只要是因为爱就什么都可以给对方。好的坏的都可以给对方。其实这样是不对的,也许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只可以给好的东西,我们只可以是一个天使。如果一个人能让他快乐,我应该感到开心。就像我为一个朋友或者亲人开心一样。我不应该给他任何不好的东西。
姐姐:可如果你经常感觉到寂寞,那么你的生活就是一个错误。
妹妹:我没有感觉寂寞,我只是有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姐姐:如果我们对待男女之事就像对待一顿饭那样不执着就好了。
姐姐:爱情是一种感觉,你爱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
妹妹:爱应该是爱了以后依然爱。
妹妹:爱情就像你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因为你自己是不存在那里的,所以你可以看见。
妹妹继续一个人发呆。
妹妹:如果他可以跟另一个女孩手拉着手睡觉,那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吧!
妹妹:可我一想到他跟一个女孩什么都没做却手拉着手睡在一起,我就要崩溃了。
ABC在远处跟一个女孩在聊天。
ABC:那个电影里的女孩,是个惹事生非的女孩。她不是一个牺牲品。但在他的身体之下时,她只想做他的玩具,从声音到姿态,彻底满足他所有的欲望,做尽他最爱的一切。对他来说,和她做爱好像是“去了月亮那里”。第一个早晨醒来时发现她不在身边,而在他对面的门好像本来应该是在他左边的。他不记得所有的细节。他打电话给她,他们再一次做爱,然后他再一次醒来发现没有了记忆,但还是记得和她做爱好像是“去了月亮那里”。然后他再打电话给她,然后他们再一次做爱。就这样,他们做了两个星期,他等了两个星期想等回他的记忆,但他始终没有找回和她做爱的任何具体细节。
ABC:拍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做的。但是事先我们并没有说好。摄像机始终只拍我们的脸。我看到的是一张天使般的脸,他太美了!其实我们只做了一次,剪辑时被他不断重复地使用。那是真正的做爱,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在这里,他在生活之外,在另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地方。他带给我梦一般的感觉,梦一般的表情,而我非常喜欢这种炽热的陌生感,那是一种敞开心扉。我们同时对这个世界动人的冷漠敞开心扉。
ABC:就在那短短的前后几天,我们总是在同一个时刻有同样的心情,我们甚至会有完全相同的性幻想,对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会有感觉,甚至有一方在跟别人做爱时另一方会准确无误地感觉到。我们彼此都觉得对方无比性感,早上在天堂,中午就痛苦地发疯,晚上绝望地心碎,午夜感动地哭泣。就那么短短的几天,我们经历了爱情的一切。之后他就不在那儿了。
ABC:如果现在,对于他来说,我是不存在的,那么天啊!所有的人都是不存在的。
ABC:没有爱情的性让我性感,没有性的爱情让我自由却无法让我放松。这两种关系的结果都是郁闷,郁闷是绝对的。你知道上海缺什么?上海就缺大海。我需要经常在沙滩边坐坐,有蓝色的天空,好朋友坐在身边看书,我在那里晒太阳,发呆,什么也不想。休息,我需要休息。
ABC身旁的男孩:记住,我们的口号是永不郁闷!反正,上海是一个洗衣机。你很快会忘记大部分的事情。
演员拿着摄像机走到ABC面前。
ABC:有些人不喜欢被拍的你知道吗?
演员:那样的一个电视机会让人发疯的。那样的一个电视表面上是可以有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但其实那会让一切从头开始,会让一切都发疯。
ABC: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女朋友,要我给你介绍吗?
演员:你见到我女朋友了吗?我一定要介绍你认识她,她特别酷,她真的很酷,这是为什么我喜欢你。
演员拿着摄像机回到姐姐妹妹这里。
演员:有一个心理测试题,有一对姐妹,在她们共同的好友的葬礼上,姐姐碰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葬礼之后这个陌生的男人给了姐姐一个“完美的性高潮”。没多久,妹妹死了,是姐姐把妹妹杀了,为什么?
妹妹:是因为姐姐爱上了那个陌生男人,但他后来爱上了妹妹。
姐姐:这题目我早就做过了!
姐姐:而你把题目改过了。这种心理测试题是不能改动的。
妹妹:他就是为了拍个小电影放在那个电视机里,然后再开个小Party。
姐姐:你前几天给我看葬礼的录像带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但姐姐并没有爱上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没有爱上妹妹。姐姐只是想再要一次那样的高潮。所以她把妹妹杀了。她想再制造一次葬礼,再碰到一个那样的男人。他也可以是另外一个男人。她对那样的葬礼之后的高潮起了贪心。
妹妹看着姐姐。
妹妹:你不会来杀我吧?
演员拍着她俩:猜对这个答案的人,有职业连环杀手的倾向。
妹妹看着演员。
妹妹:我死了你就永远爱我吗?
演员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
姐姐在想这些所有的女孩都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她们都把演员当男人了。虽然她们也会说他是男孩,但她们并没有从心底里清楚地认识到其实演员真的是个男孩。他有过黑暗的童年。他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其实大多数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姐姐又想其实所有的人都是有病的。爱情是一种很彻底很伟大的想象。这个世界是没有Mr(s).Right的。只是男人都很懒,他们可能不会在爱情这种问题上想那么多。 男人们早已声名狼藉!
演员关掉摄像机,抬起头,看着姐姐。
演员:你帮个忙,把答案再说一遍。
演员:然后你们俩现在假装一起离开这里,让我拍下来。
姐姐和妹妹在演员的镜头里一起离开。
她们转来转去找出口。
姐姐和妹妹边找出口边说话。
妹妹:其实,他应该拍你站在黄浦江边,看着涛涛的江水说,其实,我就是为了能再见到你才杀我妹妹,因为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妹妹:出口到底在哪里啊?
演员:朝左边走,朝左边走。
在终于找到出口处时,妹妹突然回过头对着演员。
妹妹:如果明天我的飞机掉下去了,记住告诉他我永远爱他!
演员继续低头拍摄。
姐姐:职业连环杀手有着职业连环杀手的逻辑。
妹妹:那你觉得为什么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只能跟陌生人做爱?这是什么逻辑?
姐姐:这是人生。
妹妹:人生为什么是这样的?
姐姐:人生从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