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素素面前，顾西城是最不习惯在人前伪装的。即便是偶尔提及初恋这样的敏感话题，他也丝毫不懂在挚爱的人面前回避。当然了，至于丁素素是否会因为他的往日“痴傻”和贪图一时的“嘴上之快”略略伤心，他压根儿就没考虑那么多！

男人，至贱则无敌。和他们谈情感，只有到床上，才来的最容易！
    “老公，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的话，在陆芊芊和我之间，你到底会选谁？”餐桌上，没有了儿子顾小莫的讨扰，丁素素突然来了兴致，她的眼光突然一亮。

“嘿嘿，我看八成是你闲的心慌！估计是今天打发顾小莫上学比较顺利 吧？”顾西城随往嘴里扒拉早饭，随用手不时地翻手机。发福的年纪，不折不扣至死不渝的低头族，谁知道丁素素发哪门子神经，此刻，顾西城更愿左顾而言他。

丁素素更喜欢不依不饶，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停下来，她温柔地搂住了顾西城的肩。

不求得到怎样的精神安慰，只想不心甘地再做次求证。哪个女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彻头彻尾的情感动物，即便情殇处处，也奢想要完成一场自欺欺人的情感救赎。
　　顾西城放下手机，回过头很认真的样子。

“宝贝儿，你到底希望我说真话还是假话？”顾西城的诚恳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试探。

“当然是真话了，没关系，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真的，我保证，我真的不介意！”

丁素素是谁！天底下最晓明事理的好女人。对老公，当然要深信不疑了！

“那，我可就实话实说了。”顾西城像是在心理暗示谁。

丁素素使劲地点了点头。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机会的话，我还是会选择陆芊芊。亲爱的，希望你别介意。＂

顷刻间，丁素素感觉自己的内心像倒了个五味瓶，真是那种“百爪挠心”的杂乱。眼前的顾西城还是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吗？难道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真的很灵验吗？丁素素，你这是何苦来呢？干嘛自寻烦恼，没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心里是这么想了，可脸上，顾西城一辈子都搜索不到她的复杂表情。丁素素还是不心甘，她继续偎依在他的肩，馨香的发丝绕过他耳边，语气中不带半点惊慌。
　　“老公，理由呢？继续说。”　

可恨的是，顾西城突然来了兴致。
　　“如果上天再次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在你和路芊芊之间重新选择。我肯定会选择陆芊芊，因为，更准确的说在和她的那场初恋里，我们都不懂得如何小心地呵护爱情，不懂得到底怎么做才是珍视对方。”
　　听到这里，丁素素莞尔一笑。
　　“你是在意那个风雪夜里曾讲给我听的故事吗？”
　　顾西城很认真地点点头；丁素素，却是一脸的不屑。

那是顾西城大学期间的一段经历。当时，他和路芊芊正爱得昏天黑地。
　　本来生活费就不是怎么富裕。更何况，谈恋爱也是要计较投入成本的，一向心高气傲的顾西城可不想在女友面前表现得如此寒酸小气。只是，每次回家，捉襟见肘的顾西城真不知该怎么对父母开口。
　　含辛茹苦的父辈们，就像网络上流传的那个小男孩和苹果树的故事。每每看到已为生活所累变得越来越跛行的父亲，顾西城直到现在都不肯原谅自己当时的虚荣、无知和任性。
　　很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的确是犹豫了很久，跟家人说这次要拿２００元生活费。要知道，１９９３年，那时的物价，这个数目足足可以在学校消费三个月。
　　父亲先是诧异，而母亲表现的也一脸紧张。

小儿，咋一下子这么多！要知道，咱家里没啥钱了，你学费四千多咱还是东拼西凑的呀！

好心的母亲怕顾西城心里为难，使劲地拽了拽父亲的衣角。

目光浑浊的父亲倒是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儿子，莫非你在学校里捅了什么漏子？
　　年轻气盛的顾西城千不该万不该表现得那么性急，那么道德败坏。他选择不做解释的逃也似的离开。
　　他身后扔出的那句：你们爱给不给，反正这钱对我有用！语气冰冷又伤人。
　　第二天，校园里一片白茫茫。

外面是冰天雪地。录音室里，顾西城的爱情却来得容易。

陆芊芊很喜欢张信哲、刘嘉玲演唱的那首《一点点动心》。直到现在，顾西城都认为，那是用来为他们的初恋来暖场的。

“男和女，我和你，都逃不过爱情。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你说的，不只你，还包括我自己，该不该再继续，该不该有回忆，让爱一步一步靠近…..”

是呀，爱来时，我们不该躲闪。即便是身后万劫不复，即便是宿命的轮回里，注定彼此仅算相遇。一句“爱过就好”，或许对成年的我们是最好的注脚。

那天，和陆芊芊甜蜜的接吻了。两人的样子好笨拙，陆芊芊紧张地闭着双眼，顾西城起初有点不习惯，唇边腻腻地滑滑的感觉。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
　　而此时，一路风尘仆仆从冰雪中匆忙赶来的母亲就远远地站在楼下的广场上。她在焦急等待，听顾西城的同学说，他今天并没在教室里上自习。
　  找来的同学让顾西城一脸惊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母亲会来。会到这个城市来找他。

    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根本就没有出过门儿，甚至连方向都辨不清，哪来这样的勇气！

    陆芊芊在旁看出了顾西城的犹豫，她试探着问。

    那，那就接你母亲上来吧？

    路芊芊略显尴尬，连她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她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顾西城的母亲，仅以同学的身份吗？还是自己太敏感把事情又想复杂了!

不用了 ，那倒不用，我去去就来！

惊慌失措的顾西城顾及不了那么多 ，和陆芊芊随口这样说着，就跟找来的同学一起下楼了。

雪花，一片两片又在垂悬而下，好美的景致 。

站在楼上向外张望，陆芊芊看到雪地里站着的母子两人，顾西城略显局促，倒是他母亲细心，还不忘用手整理他凌乱的衣角 。

广场上，母子的对白，让人这个冬天有点冷儿。

娘，你咋来了？

还不是怕你在学校里委屈吗？你爹当时也是气话，就是想知道你干嘛要那么多钱？他哪肯不供养你念书呀？那这学期的学费还不是你爹一家家跑着借出来的吗？ 傻孩子还和大人怄气！哎 ~

母亲叹了一口气，又使劲地往棉袄深处的里面衣兜里掏。她的动作笨拙，实在不太好看。

那是一卷10元，外面用橡皮筋紧紧地扎着 。

母亲说，一共是200元。孩子，你想咋花就咋花，别太委屈自己！

顾西城听了，心头无限的伤感，一种别样的心酸让他莫名地感觉到了什么算亏欠。

娘，你还没吃午饭吧？

母亲从手里拎着的旧布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那是刚吃剩的几个小笼包。挤得已经有些扁了。
    孩子，以后做事不能太任性，你撂下挑子从家里一分钱不拿就走，把你爹急得够呛，他哪里不心痛你呀！
    母亲说着安慰的话，顾西城一个劲儿地点头，眼泪浸在眼眶里欲夺眶而出。
    母亲说，该走了。不然就赶不上回去的客车了。

顾西城也知道，对于这样的相逢，尽管算意外，但以母亲倔强的个性，是不可能在这个城市里过夜的。一来是老人家怕胡乱花钱，二则免得父亲彻夜惦记。

娘，那我送你去。

校门外的1路车站牌下，躲在车窗里母亲朝顾西城挥手再挥手，她就这样走了，来去也不过短短的20分钟，陆芊芊站在楼上一直远远地望着，她感觉时间好漫长。

那一夜，躺在宿舍的小床上，顾西城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这就是我等来的清贫时代的校园恋情吗？从来没方向感的母亲真的能瞬间学会如何转乘坐上回家的大客车吗？ 木讷的老父亲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紧张？之于陆芊芊，她没有深问顾西城也不肯说，可原来那种甜蜜的幸福感早早地被五味杂陈的莫名烦躁冲淡了。

那一夜，让顾西城突然明白了，原来，爱的神经很脆弱，它实在经不得触碰。

    丁素素又开始不依不饶，她永远看不透顾西城眼里的那份伤感。

“其实，那件事的结果是你的肆意而为让妈后面受罪来偿还。那天，她最终没有赶上回家的转乘客车，而是在县城汽车站外白白地冻了一夜。她压根儿就没告诉过你为此自己感冒了大病一场。是姐姐不经意间给我说漏的！
    丁素素在后面轻轻揉动顾西城的肩，她的按压技法虽不专业，但力道合适，无关痛痒。

顾西城有点心结被轻柔打开，他装作轻松释然的样子，在丁素素的眼里一点都不潇洒。

年轻的张狂总是要付出青春的代价的。只可惜，母亲已经替他早早地偿还了。
    顾西城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准文人”。
    “仔细地想一想，和陆芊芊的爱情还是很美好的!事实上，她后面做的也没有错!错的人应是我，太不择手段地想得到这份奢望中的爱情了。就好像你双手捧个水晶球在冰上蹩脚地跳舞，跌倒是早晚的事儿，两人缘分尽了，所以就分开了。又何谈彼此怨恨呢？”

丁素素不动声色。继续！

所以，就成现在的样子了。同处一个小城就是永不相遇。有时候，我也天真地来想，特别是和你冷战时，可后来，我还是放弃了。都老夫老妻的，何必自寻烦恼呢！

顾西城的眼神在茶几上搜寻着。下面有一包完整的未开封的“黄鹤楼”。

想象中的活法，总是快乐似神仙。

顾西城拿起来，又放下。
    火呢？

连他自己都知道的，他们家没有这样的习惯。对于从不抽烟的他，家里是没个打火机的！

丁素素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该翻篇的就翻篇吧！姚大嘴的《离婚律师》里主人翁不也这样吗？

丁素素示意顾西城抬头看看客厅的钟表几点了，她不生气但洋洋自得的优越让人很受用。

顾西城，你今天必须下厨房，老娘我，感情很受伤！

原来，你唱的是这么一出呀！乖乖，为了儿子健康成长，咱认载！

顾西城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