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东坡尺牍
(2011-11-22 08:24:22)
品东坡尺牍
《苏轼全集》已经买了五年，除了最开始翻了几页，后来也就束之高阁了。最近很喜欢唐宋笔记，明清小品，也顺手翻了翻这本书，偶有所得，涂鸦一二。
一、
古人有言，有若无，实若虚，况汝实无而虚者耶？使人谓汝庸人，实无所能，闻于吾者，乃吾望也。慎言语，节饮食，晏寝早起，务安其形骸为善也。
此札写在苏轼被贬惠州之际。黄州被贬以后，苏轼时刻远离政治漩涡，希望辞官避祸，但总不能够。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而苏轼没有这样，苏轼只希望苏迈能够韬光养晦，保全性命。料想苏轼写这些句子的时候，内心满是悲哀、无奈。
二、
吾平生无嗜好，独好佳笔墨。既得罪谪海南，凡养生之具，十无八九，佳纸墨行将尽，至用此等，将何以自娱，为之慨然。
人应该有一个嗜好。今人多爱麻将，而我爱玩游戏、码字。梁任公云，唯有读书能忘记打麻将，唯有打麻将能忘记读书。梁公高士，对读书和打麻将的态度让我欣赏。读书未必高尚，麻将未必低俗。是以我一边打游戏，一边写文章。打游戏浑然忘我，调兵遣将，安家定邦，做一场不可能的英雄梦；而读书写字，沉醉古贤人之间，或啸傲山林，或官场沉浮，品味一段逝去的快乐与忧伤。
人之一生，无欲则无求，无求则当无趣。人生之乐，就在于世上有你喜爱的东西，得不到或很难得到，在苦苦寻找的焦灼中，在刚刚得到的喜悦中，人生是最让人感动和回味的。当然，人之所好，当无碍他人，且又适性为宜。你最喜欢的，永远都是最美的。
三、
吾兄弟俱老矣，当以时自娱，此外万端皆不足介怀。所谓自娱者，亦非世俗之乐，但胸中廓然无一物。即天壤之内，山川草木虫鱼之类，皆吾作乐事也。
苏轼一生很坎坷。年轻的时候很狂傲，也颇为热衷名位，可中年之后，尤其是黄州之后，渐渐就不奢望平步青云了。不过，心中却从来没有放下国家社稷。只是政治险恶，党争充满血腥。王安石也好，司马光也好，新党旧党之争，本身就是一场政治队伍大洗牌。没有是非，只有新旧。于是新党执政，旧党的苏轼被贬。旧党执政，苏轼本来要风光了，可又忍不住说了几句新政的好话，于是再度被贬。当原则和官位和利益冲突的时候，苏轼选择了坚持原则。为了不受到更大的冲击，苏轼总是希望自己远离中央，在地方做个太守最好。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苏轼屏住呼吸，还是有很多人嗅探到苏轼的味道，于是执着的苏轼，被一贬再贬，直到来到天涯海角的海南岛，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光阴。
此时的苏轼，确实可以万端不足介怀。儿女们都已经长成，虽然成就不如自己，也总算一生安泰。想想李白，自己何等大才，可儿子竟然白衣终身。是李白不擅教导子女？非也，当是李白故意为之。宦海沉浮是一生，田间地头也是一生。前呼后拥是很光鲜，可也难免屈心逆志，苟且做人；男耕女织很辛苦，可一生平静，能和家人相守到老。当经历了人生大风大浪之后，苏轼，李白，诸葛亮，都希望子女平安就好。
而所谓山川草木，确实可以寄托情怀。只是想到本有济世救民之才，却潦倒草木虫鱼之间的东坡先生，在青山之上，河水之干，那个风中的瘦弱的背影让我慨然。苏轼的洒脱，实在过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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