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也是爱

             熊明国

            二

 姥姥对我这次回来，是高兴得像个老顽童。她不停地拍着我的肩膀，摸摸我的脸庞，嘴里还不停地说：“鸽儿啊，你可真是想死我了。前年你爸妈回来，我都叫他们把你带回来，他们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让我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又一年过年了，还是他们两个背时鬼回来了……哎呀呀，今年你可回来了，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里陪我说说话，姥姥我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再不陪我，下次回来只有到坟地里看我了……哎呀呀！”姥姥说着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可她却倔强地控制着自己，我知道姥姥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我下意识地握着姥姥那老树皮一样的手，摸出一张纸巾，轻轻拭去姥姥眼睛里的泪花：“姥姥啊，瞧你说的，您身子骨还好的很呢，我还等着喝你百岁的寿酒呢！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要不，您还是到北京和我们住一块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您看行吗？”

 姥姥自己也擦了擦泪花，揉揉眼睛：“鸽儿啊，就你嘴巴甜，我这身子还能去北京吗？一闻汽油味我就要呕吐，再者我也离不开这个屋啊。上次你姑姑接我去，说让我住一年半载，我呀，就住了一个晚上就回来了，一时半会见不到这屋，不在这屋前屋后转转，我心里就闷的慌啊……哎呀呀，你看我这身子骨真不经用了，过去再苦再累也不容易掉泪，今天姥姥是高兴啊，这眼睛就不听话了……”几滴诠释姥姥大半辈子含辛茹苦大半辈子艰辛磨难的昏黄的泪珠终于流了出来。

 晚上，姥姥为了晚饭可是忙个没完，杀鸡又宰鱼，我要帮忙姥姥却硬是不让。姥姥一个劲的叮嘱我好好坐着，陪她说说话就可以了。姥姥是个倔人，我小的时候常常见她和姥爷不论是盘古开天之大事还是鸡毛蒜皮之小事都吵得面红耳赤，每次都是以姥爷的屈服来结束战争。姥姥是个能干的女人，一生养育了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在那个饥饿困苦的年代坝上饿了不少人，有的人家孩子也被饿死了，但姥姥凭着自己的能干硬是将几个子女拉扯成人，如今她的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也都有自己的儿女了。

 我拗不过姥姥，就端了个竹凳坐到姥姥的身边，跟她聊天。姥姥的话很多，不停地问我的妻子的情况，问我女儿及我的工作情况，累不累啊，要注意休息啊，注意身体啊；问我的生活状况，好不好啊，大米贵不贵啊，如果贵的话就从她那里扛几袋回去啊；肉贵不贵啊，要多吃猪肉肥肉啊，吃肥肉长肉啊；也问了爸妈的许多问题。我都津津乐道地回答着姥姥的话题。说到高兴之处，说到幽默之处，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前俯后仰地哈哈大笑。

 在姥姥的几个孙儿孙女中，我是和姥姥感情最好的一个。小时候，爸妈在城里上班，便把我送到乡下姥姥家。我的整个童年就是在姥姥的陪伴下度过的。我没有见过姥爷，听父亲说姥爷在解放后一次贩卖私盐中被人害死，一直都没有姥爷的消息。姥姥有了我，似乎感觉有了相依为命的伴儿。小时候，姥姥把我的童年精心制作成一只风筝，教我举着跑进三月。跑在曲曲折折的乡间小路上我总是兴趣盎然快哉悠哉。姥姥看着我也乐得笑不拢嘴，双手把我举过头顶。这个时候我就会顺势躺在姥姥的怀里，指着那连绵起伏的群山，撒娇地说：“姥姥，那是什么啊？”“是山！”“山那边是什么啊？”“是天空！”“天空下面是什么啊？”“又是大山！”“大吗？”“大哩！”我用两只小手卷起来，蒙住嘴学着姥姥的声音向着头上飞过的老鹰叫道：“大……哩……”

当然姥姥和我感情好，喜欢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是她几个孙子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姥姥的家族翻了身，在坝上远近都是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