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戈 来源：新东方］

        四川德阳灾区支教第二天

　　我们连夜赶到德阳，古典老师想在11点孩子们休息之前，把我们隆重地介绍给他们，并且做好他的接班人。由于古典老师要培训其他志愿者，所以我们时间安排的很紧。临行前，他对我们首批5个志愿者进行了培训。古典老师的培训简洁明了，他首先告诉我们志愿者的定位，接着教授我们一些沟通的技巧，最后布置了本次支教任务。我是属于比较笨拙的那种人，尤其是在沟通方面。可能是因为在新东方教书太久的缘故，总是放不下自己是老师的臭架子，尤其一直感觉到自己是来拯救世界的，而我的这些臭毛病是这次志愿者的大忌，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你们就是他们的亲人，做好他们最亲的人！”古典老师的一句话点醒了我。顿时想起我高考前遇到的人生第一次挫折，刹那间所有的复习资料被“梁上君子”洗劫一空，我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都没有掉泪。因为有我爸爸妈妈，他俩一句话都不说地陪伴着我，而那时，他们静静的陪伴是对我最好的安慰。思路一转眼来到了现实，我不是拯救大地的天使，我现在能做到的，也是能做好的，就是陪伴着他们，让他们感觉到有亲人在陪着他们，让他们感觉到不再孤单。

　　27日晚上11时整，我们到达德阳，下了高速我立刻就感受到了灾区的气氛。所有的道路两旁都是彩条帐篷和民政救灾帐篷，也有少许坍塌的废墟。大部分的德阳市民都是睡帐篷，因为下午的两次震感强烈的余震再次激起了他们刚刚平静的心。看到个别超市和水果店这么晚还在营业，我心里有些许的宽慰，来时所担心的饮食问题可以打消了。

　　出租车开进德阳三中的校园，进门时保安管理非常严格，我们需要逐个登记并且说明身份。古典老师已经和他们很熟，所以我们很顺利地进入校园。行李往路边一丢，我们就开始“扫篷”，逐个跟东汽中学的孩子们打招呼。他们真的很可爱，女孩们漂漂亮亮，男孩们帅气阳光，我很难想象，他们就是5.12大地震的受灾学生，他们身边三分之一的同学永远地走了，许多孩子们最亲的家人也离他们而去，而且人生第一大转折点——高考，也即将到来。看到他们能如此的阳光，我心里很高兴。我知道目前的状况是国家、政府、学校、老师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最关键的还是孩子们自己努力调解的结果。掰着指头一数，他们竟然是90后，对此我肃然起敬。

　　很快就是零点了，我一晚上没怎么睡，可是一早醒来却出奇的清醒，看看表才5点钟。古典老师临走前告诉我们要6点叫醒孩子们起来晨练，说实话我很想他们多睡一会，但是“高考”两个字却一直压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

　　“起床了，兄弟们！”我像家长一样挨个帐篷地叫他们，孩子们也像跟家长撒娇一样赖着不想起。我实在不忍心再大声地喊他们，就动了个小脑筋，对着他们的体育委员小风说了句话：“体委，快叫大家起来，交给你了啊。”领袖的个人魅力确实出众，十分钟时间所有的孩子都站在操场上了。他们体力和精力看起来都比我充沛，一圈下来我只能在旁边给他们加油了，好棒的90后。

　　第一节是跟着理科班的小佳一起上的英语课，老师讲得好认真，好仔细，每一个题目都讲得很透彻，尤其是选项之间的差异。顿时，我觉得好羞愧，我在新东方上课时能不能也讲得像他们这样，坚强、乐观和向上呢？第二节的化学课对我来说是听天书了，可是那个男老师讲得好激情，刹那间佩服之感油然而生，对我来说天书般的化学课讲得通俗易懂，我竟然也搞明白了水和钠是会产生化学反应的。不是我聪明，是那位老师感染了我。

　　“崔永元下午来慰问演出。”帐篷之间不断地传出这个声音，孩子们辛苦地在操场上排练，顶着大日头，浑身都是汗，我十分期待看到小崔这位被心理救助的明星，今天如何救助我的孩子们。小崔来了，还有濮存昕和王宝强，另外就是几箱慰问物品。小崔一如既往的煽情，我觉得这个时候不要再煽情了，孩子们已经被煽了16天了，眼泪都流干了，还让他们怎么流泪，我有点愤慨。我不能改变小崔的主持风格和内容，我改变的只有自己，因此我拎着自己的包消失在人群当中，扎进一直抢手的洗手间，趁着女生们都在上课，我就拉下自己老师的面子，在很暴露的地方洗了个很多年没洗过的凉水澡。

主动担任观众评委的刘畅正在和主持人崔永元面对面交流

　　晚上下了一会雷阵雨，我们抓紧时间收拾，准备防雨。我最关心的是孩子们，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巡查，叮嘱他们注意事项。突然，我被一个奇怪的帐篷吸引了，6个男孩子齐整地躺着睡觉，很不可思议。仔细询问之后才了解他们是不愿意上自习，我知道是被下午的活动搞得分了心，我不能谴责小崔，我只能也躺进了帐篷，和他们详谈。

　　我从丰富的大学生活开始讲起，我发现他们喜欢听，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勾画未来，绘制自己的蓝图。我让6个男孩做了自我介绍，每一个人的开场白都很有意义，我过耳不忘。我跟他们吹着小牛，他们6个人跟我吹了6个小牛，加起来是个大牛。他们是我喜欢的一拨90后。

　　不免还是谈起了5.12地震，他们是东汽中学唯一一个全班完好无损地全部存活下来的幸运者。当天他们在四楼上课，地震开始时他们知道来不及了，男生们大喊一声：“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所有人都躲在了书桌下面，大地震之后，整个教学楼只有他们那一个角没有塌，40几个孩子挨个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看到的校园已经物是人非。中午还一起打球的伙伴，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刚刚还一起在厕所里面打闹的兄弟，几分钟之后只能在废墟里找寻最后一点点希望。他们6个讲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地听着，一阵一阵地心悸。

　　我带着他们6个在操场上闲转，我说了句口渴，想喝可乐。他们6个异口同声地说：“很久没喝带味道的水了。”就这一句话，他们更喜欢我了，“走，校门口小卖部随便挑，我请客。”连地震左脚骨折的小帅都走得很快，孩子们的另一面又被我发现了，可爱的90后。

　　还会在一起待二十来天，他们会有更多的故事告诉我，我会体会他们更多的内心感想，我也会更深刻地理解这些孩子们。

　　（张戈，武汉新东方学校考研名师，青少年道德教育与权益保护研究中心主任，武汉新东方第一位以志愿者身份奔赴灾区支教救援一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