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草木之间（组诗）

　　■宋长安

　　◎苹果

　　苹果的香不在秋天。那么妹妹

　　我们还是回到春天吧

　　你给我红花、绿草、蓝天。白裙子

　　是一朵积雨云，在你身上轻轻一碰就有电闪

　　雷鸣、牵念、爱、冷、暖倾泻而下

　　而苹果还没有吃完。这些年

　　我一直在一枚苹果里，在北方以北的一个小镇上

　　坚持晨练，按时上下班，抽烟、酗酒

　　却盖不住苹果的味道：酸酸甜甜

　　红如凝脂。像你的脸庞

　　妹妹。当草木再次抵达我们坐过的窗口

　　不管是清晨或者黄昏

　　街道上匆匆赶路的行人、卖烧饼的老人、讨价还价的妇女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草木心

　　你走后，茉莉花落

　　富贵竹不再碧绿。秋凉只是借口

　　草木自会说出冷暖

　　此一去隔山隔水，听蝉鸣和歌

　　碰到雨水你就踏浪

　　树叶落尽，我只能相送至此

　　剩下的路，你要躲开残阳、雁阵

　　绕开庇护过你的屋顶、安身的木床

　　亲爱的茉莉、金盏花你都要

　　绕过去。只留下月光里的踪影

　　土路上的痕迹

　　这一切，就算有再多不舍

　　你都不要回望

　　如今秋天又深一层

　　你唯独绕不过玉米地，一层层埋下的秘密

　　一层层玉米，越来越瘦的酷暑

　　你带走。留下一颗草木之心

　　就足够了

　　◎热爱

　　斜阳斜到了山的那一边，温暖还留在树梢

　　几片飘动的眼睛上

　　这是田头一片不大的空地

　　白杨树挺着身子。像一个人

　　故意挺直弯曲的脊梁。不累也弯

　　他习惯了用这种方式与土地无限接近

　　夕阳下，他有笔直的影子

　　路却总是弯曲

　　他抬起左脚，右脚上沾满生活的盐

　　把大地腌成咸涩

　　这样的村庄，走得再远

　　咂咂嘴，也有亲人的味道

　　◎玉米一个劲地长

　　配钥匙的老人在村庄

　　的影子里流汗，他一次次把手里的锉子推出去

　　又抽回来。却始终不离开身体

　　他要给世界复制一个丢了魂魄的人

　　在玉米地

　　寻找开门的锁孔，那么多玉米

　　拿着钥匙。它们不一定开过一扇门

　　但一定打开过一个人的灵魂

　　那里有可供饮用的河水，有牛羊的青草

　　有一个蹲在门口刷牙的人

　　牙刷抽出来又推进去，可他的牙齿始终是黄色

　　像成熟的玉米，贴在村庄的脊梁上

　　◎时光低处

　　叶子一生是幸福的。春天

　　为一朵花活着

　　落红是一处闲愁。而绿叶绝不

　　脚踏两只船——

　　风雨里，与身下的泥土

　　同舟共济

　　它在山上喝过泉水，在池塘边

　　听过蛙声。在窗口的树干上养胖

　　一屋子蝉鸣

　　这是叶子的中年，上有老下有小

　　螳螂在中间

　　进退两难。黄雀却不以为然

　　它有足够的耐心

　　说服一片叶子模仿自己的颜色

　　形状和姿势飞落到地面。那时天也凉了

　　一个人的暮年

　　总希望回到生他的地方

　　衣锦还乡只写在书里。一片叶子

　　也不过是草木一生

　　 

    这是夏令营众多优秀作品中的一篇，已经刊登在《文苑·萌》6期，我们还将陆续刊登其他夏令营优秀作品，欢迎广大文学爱好者多多关注、踊跃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