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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婆婆 /
韩晓玲
离开那个家以后,我经常想念的,是我的婆婆。
记得刚生孩子不久,我到单位找她。在楼下喊了半天,她才从办公室跑出来,趴在栏杆上笑着应我。我有点生气地问:“怎么才出来?”她说:“你那些姨不让我理你,说你没叫妈。”我是结婚以后才管婆婆叫妈的,叫的时候有些生疏和别扭,直到怀孕以后才变得自然。
那时,老公经常出差。有一天晚上下雨,雷声很大,我自己不敢独自呆在房间,就请婆婆过来陪我。每当有一个闪电,婆婆立刻把我搂在怀里,帮我捂住耳朵。虽然我觉得多少有点别扭,但还是很温暖。雷雨过后,我躺在松软的被子里,听婆婆讲生儿育女的旧事,忐忑着一颗憧憬的心。
怀孕时,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我准生个男孩,还有几个老太太信誓旦旦,说不会看错。虽然我很想有个女儿,但婆家人都喜欢男孩。婆婆常常从忙里抽出空陪我去医院检查,每一次检查的时候婆婆脸上都堆着笑,围着医生转来转去。或许是医院为了讨好我们,让我以后能在这里生产,所以居然破例告诉婆婆:“恭喜你,你媳妇给你怀了一个大胖小子!”
婆婆当时的表情我一辈子都记得,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花。那时,我的婚姻已经出现危机,仿佛应验了那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走得越近,便离死亡越近”的老话。与婆婆的热情相比,老公对我冷淡的多,成天出差在外见不到他的影子。
老公不在家,婆婆就来陪我。每天晚上给我端来热水烫脚,说大肚子不方便弯腰。午休的时候,婆婆自己不睡,怕我心里惦着点儿睡不好。只有两个女人在家的时候,我安然地睡在她的身边。那时我像溺水的人儿,把孩子当成我的救生艇。我安慰自己:我的婚姻是有感情基础的,还有爱情结晶,将来一定会美满的。
随着产期一天天的临近,我变得忐忑难安。九月的一天,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我刚把婆婆喊过来,一阵剧痛就让我昏了过去。等我有些知觉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孕妇大出血,保孩子还是大人”,一个严肃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我想睁开眼睛,却没有一点力气。
“我不知道”,我听到婆婆熟悉近乎哭腔的声音。
我想我完了,孩子是她们三代单传。心一急,我的脑子又是一片空白。醒来的时候,我的周围一片雪白。
我幽幽叹息:“天堂真的是白色的!”
“呵呵,傻孩子!”有声音传过来,我循声望去,居然是婆婆欣慰的笑脸。
再回头,看见父母都在,我使劲地抓着婆婆的手急切地问:“我没有死吗?”
旁边的妈妈开口了:“你怎么会死呢,有一个这么心疼你的婆婆,让妈妈都觉得汗颜!”
原来,婆婆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候,和医院签下了保大人的协议,而幸运的是孩子也健康的活着!
几乎想都没有想,我冲着婆婆喊了一句:“妈!”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居然是个女孩。看着婆婆满脸的关切,我有些难过。婆婆完全一改之前的想法,不停地说女孩更好。其实我知道,她真的喜欢男孩。出院以后,大多时间是婆婆照顾我。每天婆婆总是做好饭给我端过来,就差直接喂到我嘴里了。
上班以后,我还是经常在婆家蹭饭。每天婆婆都问:“今天要吃什么啊?”我便乐颠颠地发号施令:“鲈鱼白菜。”每次回家我就高喊:“妈,我回来了。”做饭的时候,婆婆乐得把自己当大厨师一样,而我在一边洗洗菜递递盘子什么的。每次婆婆总是把端出的第一碗饭递给我。
同楼的邻居都羡慕婆婆娶了个好媳妇儿,不说别的,只说这妈喊的,满楼都能听到。从一楼一路小跑喊上去,谁家的媳妇儿能这么亲啊?其实婆婆是个慢性子,如果我到家门口再喊她,我就得耐着性子在门外等上老半天她才来开门,所以我就从一楼开始喊,喊到三楼正好开门。既然婆婆这么开心,邻里这么羡慕,我就这样天天喊着,一直喊了六年。
终于,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离婚不久是中秋节,我带着孩子去看婆婆。敲了门很久,才听到她拖沓的脚步声。打开门,婆婆愣在了那里,因为每次都是随着声音上来的,我从来没有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门口过。
“妈,有饭吗?”婆婆惊喜地说:“有,啥时候来都有,第一碗饭是你的。”
那个家,在别人看来,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有些感觉是永远不会磨灭的。它让我又得到了一个母亲,一个疼爱我,关心我的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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