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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的商人,尽管不在官场混,但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天子”与“天下”的悖论。所以,他们往往会把商业智慧用到最不应该也是最应该的地方去,这就是勾结官府,权钱交易。不论是生存也好,还是发展也好,舍此别无做大做强的机会。商人们都深知两条规则:在商言商,千万不要与皇权作对,此其一;皇恩浩荡,粘上了就是巨额利润,此其二。事实上,对于多数商来说,皇恩往往是通过各级官员的跑冒滴漏,间接地流入民间的,所以,为商之人都知道,没有官府的帮衬,根本就无法做强做大。中国几千年来“官本位”的思想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皇权统治最终离不开官员,官员是统治的手段。而被作为手段的“官员”,也知道其手中被赋予的权力,是一种垄断性资源,这种资源是可以用来与商人进行交易的,它不是经商的充分条件,但却是必要条件,并能得到丰厚的收益。
中国的帝王在知道这个悖论之后,往往也会把政治智慧用到最不应该也是最应该的地方去了,那就是一方面坚决地让有钱的商人没有社会地位,一方面想法子抄官员的家。帝王们都知道,官商勾结的后果是把“皇家私有”变成“官家私有”,而本质上是把社会财富的一家之“国有”变成千百家之“官有”。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封建社会的宫廷之争也好,官场之争也好,都可以说是国家所有权与经营权的斗争!
根据黄仁宇的观点,中国封建社会由于没有一套准确的数字化管理,皇帝往往不知道老百姓被压榨的承受力究竟有多大,所以,往往一方面挥霍无度,另一方面逼迫各级官府强征暴敛,而官府则借机巧取豪夺,变本加厉,其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掠夺商家入手,因为吃大户的交易成本低,且不容易引起民变,于是商业的发展,总是受到周期性的打击,无法持续。
沈一石毕一生之奋斗,最后攒下了这样一番事业:二十五个作坊,三千架织机,一百零七家专营绸缎的分支机构,几万亩桑田。二十年时间,累计织绸缎四百万匹,按市价和出口价的平均介计算,约合三千多万两白银,上缴织造局二百一十万匹,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九十万匹用于生产流动资金(当然,包括花天酒地之在职消费)。
然而,最后他剩下了什么呢?在承受官府的盘剥加上自己的无度挥霍之后,净资产已经不多了,于是他把最后的流动资金都用于买粮,作最后一次豪赌,打算发一笔天灾人祸之财——借助官府的力量,低价收购灾民的土地。因海瑞生扛硬顶。情况发生突变,只好把用于买地的一百多船粮食,改为“奉旨赈灾”的粮,最后血本无归。只得被迫走上了一条“自绝于人民”的道路,点上一把冬天里的火,把自己送上了西天。当然,他没有忘记把所有的经营账册拷贝了一份,分两个渠道送给了官府和朝廷,最终以自己的死点燃了烧向浙江官场的更大一把火。把官员烧得鸡飞狗跳,诚如他给高官的信中所言“沈某先行一步,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
这些年一些反腐的电视剧中,凡写到贪官,就要安排一名民营企业家来做陪衬,试图说明是民营企业家把政府官员拉下水的,几乎成了俗套。而《大明王朝1566》,却打开了一扇窗口,让人们看到:一个商人在临死之前,对官场和官员的评价。沈一石在他留给杨公公、郑泌昌、何茂才的信中写道:“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数十年备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国库之亏空否?”
警世通言——
企业家得想明白的是:是与政府,还是与官员处理好关系?
国家在制度建设方面需要做的是:如何才能让企业家靠创造而不是靠寻租,来实现利益最大化。
( 2007年8月5日15:20于北京中海雅园丽都阁1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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