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水的故事——甘露赞

（图）叶永烈（中）在新疆罗布泊

哈尔滨停水，牵动全国人民的心。水是何等的重要。我以“水的故事”奉献给广大读者……

水，普普通通，垂手可得。我每天都在跟水打交道：一上班，头一桩事情就是拎起热水瓶去泡水；在家里写东西，也总是倒上一杯水，放在案头；出去采访，刚跨进别人家的门槛，还未开口，主人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上街买东西，口干了，茶摊随处可见，汽水、雪糕之类也在三五步内可得……

普普通通的东西，常常不以为贵。我天天喝水，从来不觉得水的珍贵。

在一九八〇年盛暑之中，我来到新疆，随一支探索队，进入广袤无垠的沙漠。

骄阳似火，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热烘烘的。天上没有一丝云霓。地上没有一寸树荫。嘴唇干得翘了起来，脚后跟皮肤皲裂了。“不准洗衣，不准洗脸脚，不准洗，不准刷牙，不准洗碗”，这“五不准”是作为纪律规定的。

沙漠里没有水。我曾试着把沙扒开一米来深，也不见半滴水。出发前，我们在装汽油的那种大铁桶里装满了水。

但在酷热的沙漠中开车，没一会儿，汽车水箱里的水便热的沸腾起来，要消耗颇多的水。汽车在沙海中前进，颠颠簸簸，铁桶在车上左右晃摇，桶里的水成了黄褐色的“酱油”，还带有浓烈的汽油味儿。然而，只要能够喝到这种水，我也如同饮甘露似的，得到莫大的快慰。

在沙漠里，水壶成为不可须臾离身的命根子。甚至比贾宝玉脖子上挂着的通灵宝玉还珍贵。每当离开大本营出去探索时，头一桩事情就是往水壶里灌满水，左一个水壶，右一个水壶，像“双枪老太婆”似的背了起来。一路上，口渴难熬时，才能打开水壶，微微地呷上一小口，润一润干裂的嘴唇，润一润“着火”的喉咙。人们常说黄金宝贵，珍珠宝贵不，不，在沙漠里，水才是最可贵的。

一位地质队员告诉我一个永生难忘的故事：三个地质队员坐着一辆越野车，在沙漠中勘察多日，发觉汽车水箱里没水了。他们把水桶里所剩不多的水倒了进去。不久，水箱里又没水了。没办法，他们把水壶的水都倒了进去。水箱依旧“口喝”。汽车抛描了。后来，地质队派人寻找，找到时那三个地质队员都干渴而死了。从他们留下的遗书中，才知道：原来，水箱漏了！他们直到把水壶里的水都倒进去之后，才发觉水箱漏了，但是已经太晚了。

从沙漠里归来，每当我拎起热水瓶去泡水，每当我在案头放上一杯水，每当做客时端起一杯水，我觉得我有着世界上最可宝贵的水，——甘露般的水，我是幸福的。

人们常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又说腊梅“不经三九寒彻骨，哪得清香扑鼻来？”懂了，懂了，如今我才懂得了这些曾经听过不知多少遍的格言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