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有新年音乐会。就像每个春节都以晚会的形式宣告着除夕的到来。新年音乐会以维也纳为正宗，但副产品这些年冒出了一大堆。尤其在南方的深圳，到了年底，各种名目的乐队纷至踏来，名头都很大，也还有“爱乐”名头的，一时间眼花缭乱，难分伯仲。一位朋友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是否要看一个外国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有贝多芬第九。贝９，当然心向往之，但深圳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我只要在深圳，是必看的。两个音乐会都是新年的，看不过来，只能选其一了。于是，就选择了深圳交响乐团的。

　　

深圳交响乐团是前天在音乐厅开张。我使用开张一词并非对古典音乐的不敬，而是想说明那天的人像赶集似的。很多人来晚了，一首曲子结束后放进一批，再一首曲子后再放进一拨。我在深圳听音乐会差不多有三年了，每一场音乐会都有来晚的观众。这已经成了深圳音乐厅的特色景观。涌进来的一股人，有穿高跟鞋的，咔咔响。音乐厅空间上下左右，都像有一股股浑浊的水冲进了安静的水湾。

　　音乐厅太大了，数年看下了，就从未有真正座无虚席的时候。尽管不断在报端见诸“座无虚席”之类词汇，却仍然有虚位以待。

　　深圳交响乐团三年来，属这场新年音乐会的票最紧，我真正体验了什么叫一票难求。为什么呢？因为有了郎朗出演的李斯特《第一钢琴协奏曲》。这确实是我见到的观众最多的一场音乐会。不过，也仍然不能使用“无虚席”，因为还是很有空位的，尤其最明显的是中心区的首长座位，那橙色的座席靠背贴着嫩粉色的名条，标明着某某首长的名字，而这些写条的就有不少空位，除此之外，没挂条的还有一长条是空位。乐团负责票的人没有票，乐团上下发生了票荒。后来只能出加座票。我得到的就是加座票！听说市里一把手下批示了，在家五大班子必须都要出席这个晚会。结果呢？还是没有见到领导五大班子正装出席，只是在首长入场时看到了文体局长，他的额头很醒目，颇像我们的外交部长。但更大的领导没见到场。团长西服恭候，他像个大首长在检阅台上。

　　总监爱华德．克里斯蒂安头发全白了，银光四射，他是激情指挥家，像他的老师杨颂诗一样有着勃发的原动力。他们的身上都像按装了驱动程序，只要音乐一起，就会激情飞扬！看一首曲目到了哪人章节，不用看字幕，只要看爱华德的银花抖动与否，你就会知道是否到了快板乐章！他是专门为指挥这场音乐会从柏林赶来。其实他只指挥了下半场。而巧的是，昨晚央视音乐频道前半场是他的师傅杨颂诗指挥新年音乐会。他的标志性动作，一看就能把人抓住。我给一位朋友的短信中形容：他的指挥将猫科动物的神韵发挥到极至！解说深沉老道：指挥杨颂诗早年在俄罗斯，因而有着俄罗斯的激情，又有着德奥的典雅深邃。

　　

多为中国作品，年轻而胖大腰圆的程烨指挥。他也是德国留学归来。一个叫作刘坤的１１岁童星演唱意大利歌剧选段，那美声唱法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男童之腔。排练时我在乐团陈旧而脱皮的大走廊里听到这种长调的颤传，我就以为不知是请来了国内哪位半大腕老女。而这个男童一亮嗓，令我大骇！尤其他演唱“霍夫曼”的《木偶之歌》，这是吴碧霞的专项呵！吴碧霞长得小巧，演唱这首时，她成了真正的木偶，形肖神似。而这个男童本身就是个孩子，却扮演木偶时远不如吴大姐的神情。这时候便会去想何为名星大腕，何为功力！

　　接下来就是下半场。钢琴推出来了。郎朗出场时，明星派方式。关于郎朗，不说了。因为以前说过太多，发上几张照片吧——　

　　在拉德茨基进行曲中，你实实在在地意识到一年在忙忙碌碌中走过了！你拍着巴掌，傻傻地，却是开心地，中国深圳观众这样随乐而拍，维也纳观众也是这样拍。能说他们拍得典雅而我们不吗？

　　喔，拍动中，车轮滚滚，飞机气流颠簸险颤。时间生命就这样飞掠而去，国内国外，差不多都是掠影式。人生就这般匆忙匆促着，一年又一年，像砌砖，一块块往上垒，一直把人垒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