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打印机一张一张地打印,时间一秒一秒地在激光打印机的沙沙声中流过,我想起此刻已经进入大年除夕了,像打印机上正要打完的一页纸头一样,一年又要过去了。空白的纸头一张张地少去,被定义了格式的纸头一张张地多了起来。看过去的时候,总是压在最上面的时装发布会策划案题目最招眼。
年关,在忙碌琐碎中、在爱恨情仇中,又一次冲到面前。不管是否欢迎不欢迎,它总会用轮回的力量,在我的心里面指指点点。我会暂时怀疑起那刚刚打印好的纸上写的是我的所作所为,也开始怀疑怎么会突然间有了这么好的记性?哦,纸张上那些与我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出入”之处,原来是在保全一个有意无意都在塑造或模仿的社交形象。
我在深夜的北京家里,刚刚完成一个时装发布会策划文案,天亮后,我将要拿着它和香港方面的制作人讨论,这样的生活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我游丝荡漾,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让我意识到不同往日的是——春节,就在眼前了。
年关无痕啊,又是一个春节来到。回想自己走过的日子,当明星感觉也不坏,各中的努力与成功的滋味,自己最明白,自己掌握自己前进的方向盘,这种感觉真好。正在淋浴的我,任水珠肆意的在身体上流淌。
黎明十分,我已经上路。在人们还在甜美的梦想中,我开始了我的一天,不一样的是——今天是大年除夕。
在泛白的天色中,飞机以一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让我几乎感觉到不安和恐惧的速度行驶起来,窗外的跑道和景物开始被速度变化得越来越模糊,机舱也开始在剧烈抖动起来。突然,飞机轻轻地抖了一下,腾空而起,顿时整个人获得了一片突然而至的平稳。我的心伴随着飞机的飞腾也颤抖了一下,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加重感觉强烈地让我感觉到我开始在飞翔。地面景物在急速变小,我的心也从此开始渐渐飞翔起来。
飞机平稳了,我感觉到飞机似乎不是在飞翔,更加像是经历过起飞的暴风骤雨后安稳地漂浮在蓝天白云的海洋中一样。天空是那么的蔚蓝,让人有融入其中的冲动;云彩是那么的近,触手可及;而我靠着窗口上,看着天空的一切,微微地笑着。
人就是这么把自己关在这么个飞行器里,它是封闭的,装着人的躯体,其实,生活中人何尝不是喜欢用思想编织一只笼子,然后把自己装进去。
这只笼子,用褒义词来说,叫做理想;用贬义词来说,叫做欲望;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词来说,叫做流行。流行其实是一种认同的过程:先是群体认同某一新的流行,再是每个个体争取得到这个流行的认同。所有的乐趣和荣耀都存在于这个过程之中,等到这个过程完结,新的流行又会随之诞生。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和男人的恋爱,一个女人一生平均在5次以下;但是,和时尚的恋爱,也许100次都不止。只是时尚变心的速度,比男人更快;始乱终弃的,永远是时尚,悲哀的,也永远是女人。女人造就了时尚,又被时尚所抛弃。永远时尚的,只有超人。
追求时尚和追求幸福的道理如出一辙——当一个人不再整天盘算着怎样才能得到幸福的时候,就大体上是一个幸福的人了。所以,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该懂得做一个时尚中的女人,而不是做一个追求时尚的女人。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譬如爱情,譬如时装,譬如移民,譬如云淡风轻。
很多事情,想开,就好,退一步,永远是开阔天空。
飞机在下降,我的思绪也回到现实。半小时后,我提着PRADA的2005年新款旅行包出现在香港机场大厅。
11:00-14:00;谈判,商讨策划方案和活动实施步骤
香港半岛酒店咖啡厅里,我已经安坐在暗紫的条纹缎面沙发里,对面,是举办此次时装发布会的sponsor——Mr. Andy和某文化传播机构的负责人Miss Angelina。我的GUCCI墨镜放在檀木的桌几上,手里缓慢地转动着那杯蓝山咖啡。
一年前的我,曾经作为Fashion Model参加过Mr. Andy任职的集团发布会,而现在的我,外表优雅中带着自信,这种自信来自近年来我的成功转型,我完成了研究生的学习生活,获得了硕士学位,我在北京和上海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可以说,我顺利完成了从外表到内心的转换。这一切,都得益于我,一个人的状态。
正因为一个人,我便有很多的时间是自己支配的,这在时间对每个人是公平的原则下一个奢侈的状态。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好,除非你的父母有先见之明,知道日后爱情沙场上的惨烈,从而指腹为婚,给你订下娃娃亲,其余绝大多数人,总有一二十年,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一个人状态的态度并非都被认为是正确的,但是一个人的态度端正与否,才最是关键。把两个人一起消磨的时间用到大学的教室,或者用到瘦身中心,用到健身房,用到和朋友们的海阔天空中去。就算一次感情的休假,身心的休整,刀枪暂且入库,卿卿我我收藏起来,多做面膜,滋补养颜,准备开年打虎。如此心态,才是健康。我不是努力向外人证明我一个人有多幸福,我的收获就足以证明。
但是,面具也并非没有好处。戴着面具,说话比平时容易很多。平日里,大家虽然没有戴面具,但是,谁的笑脸不是事先设计好的?和面具又有何区别?我倒宁愿大家都带着面具,至少面具之下,是真实的面容。
16:00-20:00;北京,约见编辑香蕉人,
首都机场,我提着旅行袋,风尘仆仆赶往王府饭店。今天的日程表中晚上六点,和纽约某时尚杂志的资深主编Mrs Cathline见面,这是我的朋友Richard联络她安排的。我听说过大名鼎鼎的C女士,所以今天这个约会,我莫名有些心悸,是奔波劳累还是我太重视这个约会?我对盥洗室镜子里的我说:You can do it。
我走到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窗外传来些许的鞭炮声,我不由得怨恨起Richard来,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间来见面呢,不晓得今天是中国的除夕吗?转念一想,那C女士是美国人,人家又不会过我们的中国年,想到这也就释然,原谅了Richard。
“Darling,Miss J。”背后传来Richard的声音,他终于出现了,我站起回转身,天啊,我的眼睛像被凝铸了一样,我在Richard的身旁看见一个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黄皮肤、黑长发的东方女子,意外,接下来的介绍、寒暄,我就像机器人一样进行着,这不是我一贯的Style,Cathline纯正流利的美音在我的耳旁萦绕,她说话时打着的手势,我的眼神竟端详起她修长又有些力度的指尖来,我明确地感觉到我的心脏,明明是有些悸动……
终于,我的心和我的身躯逃离了王府饭店。
20:00-22:00;飞哈尔滨,回家
在满天的星斗和时而的烟花声中,我奔驰在去机场的路上,过年的画外情景让真切地感受到过年的气氛。
记得梁实秋在《拜年》一文中,有一段文字很能说出我幼时过年的心情。他说:“回忆幼时,过年是很令人心跳的事。平素轻易得不到的享受与放纵,在这短短几天都能集中实现。”
那就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欣欣然地过年吧。过年,毕竟是一个特殊的时日,可以让我们在心里划出一个时间段来,把所有的不顺利、不如意、不开心撂在即将过去的这一边,把所有的希望、期待、企盼放在即将到来的那一边。过年,就是这样的一个时间分界线,过去和未来,界线清晰而分明,过去的再怎样不好,都过去了,扑面而来的是新的日子,新的总是可以寄予希望的。而这正是过年的本意。
飞机慢慢降落在北国的大地上,我逐渐看清机窗外闪闪的焰火,其实最迷人、最不能割舍的,无非是T台上那光芒四射的一瞬,那一瞬,好比夜空中璀璨的焰火,一朵比一朵灿烂,一朵追一朵消失,像梦境,像现实,像未来,像前世,像回家的自己,像微笑的父母……。
我,回家赴有焰火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