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13年12月29日零点17分,今天是弟弟的婚礼。可惜,我不能出席。
     
弟弟是个小倔驴,也是一个闷葫芦。
      从小弟弟就不会说话,与我相差十岁的他通常用摇头点头、不说话、皱眉头、低头、玩手来回答我的各种提问。每次遇到不想做的事,他就会低头不说话,而我就要使出浑身解数施展各种方法促使他改变想法。现在想来,我对这类孩子的理解应该是从弟弟开始的。
    
叔叔工作很忙,所以从一年级开始弟弟就读寄宿学校,到了周末,弟弟都会来我家。记得一次我偶然问他在学校是否愉快,不爱说话的弟弟突然看着我说:“什么都还行。就是老师总惩罚我。”我心里觉得奇怪,这闷葫芦怎么就主动说话了呢?弟弟睁大眼睛站起来蹲起了马步,说:”老师就要让我们这样站着,或者是单腿站。”妈妈看在眼里,第二年就把弟弟接到我家常住,也从寄宿学校转到了我家附近的一所普通小学。所以,弟弟和我之间的感情要比一般的堂兄妹要更进一些。
     
上大学后我手上可支配的钱多了起来,周末回到家都愿意带弟弟上街,从内心想宠他,想给他买衣服,买玩具,买好吃的。可弟弟从来不开口说他想要什么,我只能从他的眼神能看到的渴望判断。可就算我猜对了,要给他买,他也会很坚决的摇头,或者死命的躲在我身后不回答卖主的问题。最后几乎到了我求他买东西的地步,后来我学聪明了,自己上街给弟弟买东西,不争求他的意见,回家之后用命令的态度把礼物强塞给他。然后,我就能看见他月牙儿一样的笑脸。在很长一段时间,弟弟是我的跟屁虫,我带着他去过很多朋友家。他总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我们聊天,偶尔也能跟着我们的谈话露出笑容,朋友们可一句话不说。“闷葫芦”的外号就是从那时而来。
     
孩子的眼睛会说话,我第一次体会这句话就是从弟弟的眼睛上。可是不说话的孩子都很倔。弟弟九岁的时候我爸爸带他去单位浴室洗澡,据说在洗澡快结束的时候爸爸就弟弟的某个问题批评了他。固执的弟弟也不反驳,而是坚决不配合我爸爸完成洗澡的后续工作。兰家最固执的老大我爸爸最后也败下阵来,回家搬救兵。妈妈迅猛赶到浴室,弟弟极其温顺的自己穿衣服牵着妈妈的手回家了。弟弟嘴上从来不抹蜜,他总是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是兰家的长孙,虽然是女孩,但丝毫没有降低家里的地位。爷爷奶奶已经被自己四个儿子折磨得够呛,所以我的出生给爷爷奶奶带来了别样的养育体验。可似乎带男孩子已经成为习惯,从小我就被允许参与家里的大事讨论。我记得从十岁开始,家里的大人们都开始叫我“海姐”。大人们的很多事都会和讨论,又由于和弟弟的年龄差,所以在弟弟的教育选择上我参与的内容就更多了。对于弟弟出国读书的选择,我肯定是极其支持的,当时也提出了几个国家作为可以留学的选择。但是弟弟一直坚持要去澳大利亚,对于当时在德国读书的我来说,一直无法知晓原因。直到我回国,弟弟到北京做留学前的准备我才稍有猜测,不过一直没有提及。而在北京的这段时间,是相隔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和弟弟的再次共同生活。
    
弟弟在北京郊区学习一周才能回来一次。家庭条件优越的弟弟却从来不娇惯自己,生活上非常节约,这和大手大脚的我形成了鲜明对比。每次我带着他吃点好的,打车,玩乐都有一种“花天酒地”的负罪感。有一次,我告诉他有什么需要的给姐姐说,姐姐有钱。那种小时候坏坏的笑容在他脸上又浮现出来。他笑着问我:“海姐,你有多少钱?”我还真是想了想我的存折上有的数,很认真的告诉他。结果他也很认真告诉了一个数。然后说:“海姐,你要什么,我买给你。”瞬间,我立刻有一种能傍大款的感觉。而弟弟此时只有19岁,就已经成为能让我依靠的人了。
   
之后的六年弟弟生活的中心转移到了墨尔本,其间我们就见过一次,短短几天而已。但是从小的亲密感却从未消失。我和弟弟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兰家人的固执以及对家人难以表达自己的情感的特点倒是很一致的在我们身上保留下来。这几年遇到关键的事我们会通电话讨论,关于各自的未来,工作,对家庭的设想,以及对于父母的情感和责任。
    
几个月前,弟弟告诉我,他要结婚了。虽然对男孩子来说,这个年龄结婚稍早,但是我打心里为弟弟高兴,在他的年龄才刚刚变成两位数的时候就告诉我他最大的理想就是拥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而这一切都在慢慢的实现。弟弟的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她和弟弟的高中同学。其实,我知道当年弟弟执意要去澳洲就是为了她。这就是弟弟,对喜欢的人或事都很执着,嘴上不说,全在行动上。弟弟爱着的她肯定是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孩,因为只有水才能融化弟弟的固执;也一定是一个温暖的女孩,因为只有这样的温暖才能让弟弟有家的感受。
 
     

有一件事我们都没说,但是我相信都搁在彼此的心里很久了。这么多年,我从到德国读书回到北京,他一直在墨尔本读书然后工作,我们对家庭都有着一份愧疚,都觉得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做儿女的责任。我们都很幸运成长在一个给了我们自由的家庭,虽然各自都有固执异常的爸爸,但我们都知道在父亲们固执的背后是对我们深深的的爱。
    
不久前,弟弟发给我穿上结婚礼服的相片,让我看看我领带是否合适。照片里的他,依然害羞,一如既往。那个小时候不说的弟弟就要结婚了,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的弟弟已经能为自己的家庭承担责任。恍惚间,有些不真实。
     但是,幸福是真实的。
    
闭上眼睛,我能想象几个小时以后你们幸福的样子!这是兰家我们这一辈最大的喜事了。和年初在墨尔本简单严肃的仪式相比,今天会充满感动。虽然不是我的婚礼,但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幸福。
     鑫,希望,你们俩幸福,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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