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可以说是那一川最美丽的女孩儿。太监老爷把她买下并百般宠爱,目的是让她成为他日后的陪葬。10年后风华正茂的桃花像幽灵一样生活在死气沉沉的大宅子里,直到她碰到活生生的皮影戏艺人——满天红,才猛然感受到生命之激情。这在桃花的世界里是她最美的遭遇,这在我的世界里能够遇到她也是最美的遭遇。
好像这个角色是上苍特意为我安排的。许多女演员都与她失之交臂。惟独我刚要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却用香肩拦住了我。为什么她等着我却又不听命于我呢?开始接触这个角色时,我有点懵。
我不知道在宅子呆了10年的女人是什么样儿?我把握不住她外表像一块冰,实际却烈焰般翻腾的内心。开剧本讨论会时,我静静地坐在那儿听导演王新生、编剧芦苇分析人物。这种敢爱敢恨、激情澎湃的人物,以前我没有接触过。她和我自身存在着很大的差距,但又可以从自身的隐蔽处发掘出来。困惑了很久,有一天拍桃花在轿中听到满天红和老爷争执的一场,我很随意很松弛地闭目养神,侧耳倾听,撩帘观望……这时候我忽地找着了人物感觉。以自我为中心,既封闭又随心所欲。一瞬间自我与角色获得了统一,我也就有了自信,怎么演怎么是了。
有一天,拍满天红带着桃花私奔的一场戏。大家都很进戏,导演喊“开始”,我们便飞速地跑起来。一会儿,我的一只鞋跑掉了,心里直喊:糟糕。不一会儿,另一只鞋又跑掉了,脚被地上的石头、瓦片扎得生疼。我不禁脱口而出:“哎呀,我的鞋,我的鞋全掉了……”但我还是被满天红的扮演者陈道明拖着、拉着、跑完了全程。因为是同期录音,我说了没有的台词,而且还笑场了,只好幸苦大家再来一条。工作人员把鞋子找来,一只掉在水沟里已经全湿了。只好临时找来男人穿的大鞋让我穿上。他们看着我滑稽的样子像个美国的米老鼠,都哈哈大笑,也不批评我了。当然接下来这遍很好,我想就是把衣服跑掉了也不敢乱喊了。因为当喊开机后,你已不是李琳而是桃花。
每天讨论剧本、分析人物,还得要彻夜拍摄,那时几乎每天睡眠不足5小时。我从中体验到浓郁的创作气氛。我知道他们——我的合作伙伴都是真正的电影人。他们对电影的痴迷,正是我所缺少的。我渴望从他们身上获得力量。获得吃苦耐劳,坚韧不拨的精神力量。在慢慢的接触中,我和芦苇老师成了挚交。这位有《霸王别姬》、《活着》等作品的编剧给予我很大的帮助。我希望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在我敏感而脆弱时,有人伸出其友谊之手,用他的人格力量使我再获奋进之源泉。
一个一个的片约接踵而来。我从大西北又转战到大西南,进行电影《帝王道》和上、下集电影《长征》的拍摄。剧组的生活 忙忙碌碌,黑白颠倒,毫无规律可言。因而失眠成了我的大敌。愈是想睡愈是睡不着。愈是睡不着愈是想睡。常常在黑暗中拥衾而卧,默默地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二十九只羊……羊数了几千只,可我依旧睡不着。最后终于以安定片代替数羊,不眠的日子得以结束。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窗外三环路上,缤纷的车灯和着行云流水般的音乐悄然划过。我经常会看着看着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仿佛自己也置身于车河之中,一不留神就会悄然划过。生命如同流水,而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那本帐上实实在在记录下你的喜与悲,得与失,功与过……此时,音乐好像渗过自己的每一个指缝,将自己重重包围,我用手里的泰戈尔诗集缓缓遮住了视线。华灯初上,今晚该不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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