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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门

(2008-09-26 15:5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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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天天蒙自己
一路颠簸也乐此不疲。车门打开的一刹那,文天宇趴在地上,车外的空气让他头晕目眩,大概是饿了,又缺水,嘴唇掉皮,浑身无力。 司机看他没力气下车,好人做到底,把他背下车。到附近的小饭馆里坐下,吃了一碗汤面,文天宇的身子缓过来,对司机说:“老伯。这是哪里?”
司机嘬了一口小酒,一咧嘴,闭紧眼皮儿,说,“这儿就是首都。”
文天宇兴奋地跳起来,往外看。
司机接着说,“不过离市区很远很远。”
“总有个名儿吧?”
 “大红门。” 当年,大红门不过是一个供长途司机歇脚的点儿。自从文天宇来到,犹如旱地下了及时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得不说,命运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奇迹。 若干年后,大红门附近出了不少艺术家。个个身怀利器,模样怪异。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从北漂到艺术家的距离,只隔了一道大红门。这不,搞美术的张大森,一幅画最低卖四千美元。当初,他一天吃一个馒头。把省下来的钱都买了颜料画笔纸张。一头脏发,留了足足三年。剪个头发要几块钱,几块钱是一周的口粮。张大森有自己的哲学,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人,往往生活的很邋遢,他们偏执地认为未来是光洁的,富有的殿堂。 写小说杜康,如今成了某餐饮连锁店的CEO。当初,除了谈过两次恋爱,有人找他写了部电视剧之外,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抑郁中,弄不清是为了艺术,还是为了什么,直到连自己厌倦满屋的馊味儿,才悲戚地说了句:再也不能这么活。有天,朋友带一条叫安娜的母狗去他家,赶上那条母狗的发情期,直扑杜康,连吼带叫,吓的他厕所里不敢出来。后来,朋友才知道,杜康身上的短裤,从春天到夏天就没洗过,上面沾满了杜康的精痕。有个说法,潦倒的地方,才有潦倒的人。
过去,有皇帝的时候,从官员到老百姓都说北边风水好,南边风水不好。紫禁城被四面围墙环绕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的。研究风水的大师著书告诉后人,这叫人造屏障,用来阻碍不好的气场。 迷信仅次于四大发明。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应该创造出生活的气息。渐渐,南城成了社会底层人士最理想的居住地。卖艺的,卖身的,都在南边落地生根。 一条玉昆河被北边的人糟蹋成臭水沟了,在流经大红门,家家户户忙着赶苍蝇,轰蚊子臭虫时。小姐们继续在脏乱差的环境下接客送客,拉板车的人也要性生活吧。瞎子看不见,也要摸摸灯是啥样吧。
文天宇的出现,开始并没引起多大轰动。那位货车司机走后,他留在小饭馆里当跑堂的伙计。不出两月,老板娘慧眼识珠,发觉这个年轻人仪表不俗,气质非凡,关键在于有才,做伙计太可惜了,就跟饭馆的老板吹枕边风,提升他做自己的跟班儿,类似宾馆的大堂经理。
文天宇在一群才学不如自己的人里,不露声色,待人谦逊,友好大方。 半年后,老板才知道小饭馆里有个大学生。那次,文天宇在后院教新来的伙计杀猪。动静挺大。老板娘描眉画眼完毕,下楼看见文天宇把上衣撩起,露出性感的腹肌,立即傻了眼。那人,那个白衣少年郎,懂算数,会作文。先写一手楷体好字,再杀一头百斤老猪。 那次,碰巧老板家有个亲戚,屠夫出身。众人亲眼所见,秀才摸样的人儿能够杀猪,有他屠宰场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了的利索。屠夫便向老板要人,开始老板不乐意把这么能干的人送走。可留着吧,心里又不踏实,生怕比自己小十岁的老婆看上文天宇,再也不喜欢自己这把老骨头。为了防范于未然,老板让文天宇跟屠夫回了屠宰场。虽然老板娘心里不乐意,但也没反对。
文天宇走的那天,老板娘悄悄多给了他几十块。 二人从饭店出来,屠夫带文天宇去了剃头铺。这家剃头的师傅其貌不扬,却出身名门。屋里墙上挂着一副对联:“问天下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
文天宇看后,暗暗佩服,果然有剃头祖师爷的派头。
俩秃瓢回到屠宰场,众人见师傅带了新人,连头都一块剃了。众人一伸大拇哥,漂亮! 屠夫告诉文天宇,以后你管我叫师傅,我管你叫徒儿。你看那些干活的人,他们都是我徒弟,那个矮胖的是我儿子,那个高瘦的是我女婿。接着,屠夫又把他带到后面的宿舍,没想到还是一单间。 为了表示感谢,文天宇从衣兜里摸出一条“大前门”递给屠夫。
屠夫先是一愣,说:“这是干什么!”然后把这条烟夹在腋下,又带他继续参观屠宰场后面的空地。 文天宇脚踩着水泥地,抬头望向蓝天,白云飘过,真想作诗一首。他对屠夫讲:“为何此处杂草丛生,不见盛世太平景象。”
屠夫干咳了一声,说:“解放前是国军的小型机场,后来废弃了,规划给我们建新厂房。”
“为什么没建呢?荒芜了这么久,长满了草。”
“废话!有地方没钱怎么建。”
“我们可以招商引资呀!”
“看来你小子懂不少呢,招商?你以为人家跟我们一样都对猪感兴趣吗!”
“师傅,对猪不感兴趣的人很多,但不代表他们永远不吃猪肉。”
 “没人会投资屠宰行业。”
“为什么呢?”
“技术含量高又如何?体育比赛不会设立杀猪大赛,对一个屠夫来说,杀猪不是为了炫耀技巧,杀猪表演,又有多少观众能看下去。”
 “师傅,招商不一定是搞屠宰文化推广啊。”
“算了,我老了,再过几年刀都磨不动了,还是留点力气杀猪吧。”屠夫伤感地说完,回房去了。 文天宇一人在偌大的屠宰场里鬼魂一样游荡。到处是猪的冤魂,这里的血腥,是多少清水,多少香火也浇不灭的怨。他从地上捡了些破报纸,在朝西的一个路口,点火烧了。他并没有着急离开,口中念念有词,至于念了什么,想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第二天,屠夫起床后,看见文天宇跟其他人在洗杀猪的工具。两人没说话。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一桌上吃饭。屠夫一边喝酒,一边摸了摸桌子下面的小花狗。
文天宇吃着猪肉,看着小花狗。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对屠夫的狗,印象特别深。 这小花狗皮包骨头,后腿有伤。这小花狗叫小花狗,但不小,也不花。据说血统可纯了,是从警犬队退下来的狼青。它被送到屠宰场后,以为有吃有喝,不用训练。 谁知屠夫讨厌它半夜听不得一点儿动静,野猫出来发春,它冲出去狂吠;有人下夜班经过,它冲出去狂吠;来不及宰的猪在哼哼,它乘人不注意,冲上去就是一口,死死咬住了猪尾巴。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狗咬猪尾巴久了,猪倒变得精了。那次,狗又冲过去咬住一条猪尾巴,结果伤了狗腿。其它的猪听见声响,呼啦一帮围过来,就这么着,一群猪群殴了一只狗。 小花狗从此得了抑郁症,后腿落下残疾,吃不好睡不好,瘦了一圈又一圈,再也不多管闲事夜里狂吠,白天遇见活猪,尾巴一夹躲在了人身后。
听来小花狗的故事,文天宇叹了口气,朦胧中恍然大悟。他跑去找屠夫,看见门口卧在地上的小花狗,特别亲切。 屠夫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自己有想法了。 屠夫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丢下一句话,“别整天胡思乱想什么改革,有空把后院那片空地上的草拔光。” 文天宇想,屠夫真是个老顽固。要不是自己没有身份证,怕遣送回老家。肯定跑出去,干一番大事也去了,何必窝在这又臭又脏的屠宰场里,连一个妞都没有,每天见一群光着上半身的老爷们,在猪群里挥刀,咔嚓一声,了断一头猪的性命,咔嚓又一声,猪头掉地,半扇猪肉被抬出去,拉到菜市场卖了。 这样不满的情绪,在文天宇的内心也常会出现。有的人最怕没有知音,没有谈话的对手,于是,觉得孤独,食之无味。在这样的时候,他疯狂地手淫,有时突然想到这里的女人都不能碰,剩下的只有母猪母鸡,他便早泄了。当一肚子想法得不到认可时,他就到屠宰场后面的空地,一个人拔草,一个人抽烟,一个人发呆。可空地上的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文天宇再也没有向屠夫提过一句关于改革的事儿。他除了宰猪,尽把屠宰场后面的空地收拾的十分干净,新长出来的草被推平了,角落里还种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
有一天,一个温州口音的小老板骑板车来批发猪肉。文天宇找不到之前跟这位老板联系的同事,就带他到后院找屠夫。 小老板没想到屠宰场还挺大,后面别有洞天。一直问后面的空地是干什么用的。文天宇只是笑了笑,不正面作答。
屠夫正在午休,被打扰了,心里有点儿不爽。一听小老板说,“这块儿空地闲着多可惜,不如租给我们做仓库吧。” 文天宇暗喜。 屠夫看了一眼文天宇,突然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这事儿跟我徒弟谈吧,我老了,下午不睡一下,浑身不对劲。”
从那以后,改革春风吹满屠宰场,先是把后院的空地租做仓库,半年后,有个投资商是外省瓜子大王。为了节省物流成本,他买下所有空地建了瓜子加工厂。据说,当他看到空地的角落里长着大片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刺眼,泪流满面。一年后,屠宰场的生意越来越好。文天宇在屠宰场的威信越来越高,除了屠夫的儿子,其它人都看重文天宇的能力。
花无百日红。赶上中秋刚过,屠夫过生日,众徒弟给师傅开了个“趴体”,屠夫多喝了几杯。回房时,为了躲一只野猫,不小心从台阶上掉下来,被人发现时已不省人事,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便与世长辞,享年六十岁。 刚过生日,就一命呜呼。为了节约,屠夫的家人只好把生日“趴体”上的乐师艺人们留下,接着在屠宰场里大唱三天,丧事成了喜丧。 文天宇把自己关在房间了整一天,跟大家料理完师傅的后事。文天宇决定离开屠宰场,大家纷纷劝说你不能走哇,只有屠夫的儿子跟他的党羽沉默不语。 文天宇缓缓走去,走到了屠夫的儿子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我要走了,我只有一个请求。” 屠夫的儿子没想到会这样,有些颤抖地说,“你说吧。”
“我想带走小花狗。”
 “就这个请求?”
“能不能把剩下的空地租给我。”
“可以。”
 “太谢谢了!”
“贤弟,不要客气。” 屠夫的儿子一直担心爹地死后,文天宇人气高,成了屠宰场的NO.1,没想到的是文天宇主动提出离开。这时候,无论文天宇提出什么额外条件,自己也会答应,别说带走一只老狗,就是带走自己老婆,他都愿意。 屠夫的儿子自私归自私,但他生来不幸,十岁没了娘,二十岁娶了个老婆,不会烧火做饭,不会洗衣,只喜欢化妆照镜子照相。每天拿一台没放胶卷的海鸥相机,到处对着人家乱拍。屠宰场里的工人都不太喜欢这女人,特别烦的时候,就拿小花狗出气,说什么狗仔队来了。只有文天宇不歧视她,以前文天宇在后院空地拔草时,那女人见多了,嘻嘻哈哈的,坐在地上流着两道大鼻涕笑他是傻子。 
天空万里无云。该走的终将会走。 这天,文天宇叩拜了屠宰业的祖师爷张飞,再叩拜了师娘及众人。当他走出屠宰场大门的一刻,感觉有点儿象被劳教十年释放的犯人,等他回头看已关闭的大红门,果然连门都一样高大,即使每天里面传来阵阵猪叫,也充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大家放心,我不会走远,大红门是我在首都的第一站。这是文天宇对屠宰场所有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南来北往的人,南来北往的猪,汇集在这里,慢慢的,这里成了类似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大红门发展成了南城最大的肉联厂,屠夫的儿子被区里评为十佳,带领大家致富的模范。 每逢周末,一些居民到小公园扭秧歌。已经失传的街头剃头担子又重新出场。便宜不说,手艺极佳。 文天宇瞧见剃头的,想起了屠夫,当初他俩一起刮过秃瓢。为了纪念屠夫,文天宇租下一片空地,把临街的一间旧房改成了理发店。又跟最早租地的温州小老板商量一番,做起服装鞋帽加工厂的活儿。边做边学,短短几年,效益出品牌。文天宇有了自己的服装加工厂,生产外贸服装,出口到国外。
文天宇住在一百六十平米的大屋子里,脱了鞋,坐在炕上,抽了一口古巴雪茄。旁边趴着一只老狗,皮肉松弛,满嘴无牙。文天宇摸着狗脖子上的肉,象在摸一个少妇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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