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都文艺(2024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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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何处宿
大平
午饭时的电话线,细细长长的,儿子在那端,我在这端。午饭时的电话筒,扁扁弯弯的,儿子在说着,我在听着。店里,我和妻子正在吃盒饭,儿子电话来了,秒速挂掉,再秒速回拔过去。这是那一年的固定电话,也是我们与儿子之间唯一的纽带。学生宿舍没装电话,儿子也没有手机,他只有在周日时段借别人家的,才能与我们通上话。儿子才聊了几句,提出念一段英语课文,是老师布置的口语作业。于是小子的汇报演出——英语美文《家》,便绵绵的,滔滔的,如一条欢畅的小溪,在我们耳际流淌。识不全26个字母的我聆听着,不懂,却感到一股温馨充填心间。适时地叫声好,和他妈异口同声地来句赞美:小子你怎这么棒!你的口语比小布什还要棒!儿子不因此而停顿,继续着他的滔滔不绝,对赞美的反应就是让英格里希《家》的溪流更加欢腾。
平常在外打工,一有闲睱,心头最放不下就是他。他妈也是,不,妻子她比我更甚。饭菜摆上了桌子,当晚改善伙食,有鱼还有肉,她却说吃不下,尽管劳累了一天,肚皮已贴肚皮了,可她就是下不去筷子。搛菜的半途,她的筷子楞着,人也楞着,叹息一声,唉,有鱼又有肉,要是馋小子在这儿,一准吃的跟小饿猪似的。惆怅地望望窗外,她又念叨,也不晓得学校里可有好的吃。她喜欢看着儿子吃饭,从小到大都是。儿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大快朵颐,她爱瞅着他鼓动的腮帮和快乐滚动的喉节;当充饥的饭菜落进了儿子的肚子,满足感却落在了妈妈的心田。若是吃鱼,她会拿起自己的筷子,换一头(她总以为她的筷子换一头才卫生),拽下一块丰嫩的鱼肉,一点点地为儿子挑去刺。她挑得仔细又彻底,可当儿子吃进嘴了,却又还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嘱:嚼嚼,小子你嚼一嚼么。那回儿子真被鱼刺卡着了,她慌得什么似的,连忙要他大口吃青菜,试图拜托菜团卷下儿子嗓子里捣蛋的鱼骨。顽皮的鱼骨,竟赖着不走了。她又弄来了食醋,倒小半碗,要儿子一口喝下去。嗬,泼赖鱼刺在执着的人母面前总算投了降。下回再吃鱼,那只醋碗早早就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