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黄复彩先生的通信

今天是2021年11月3日。

昨日上午，拜读黄复彩先生小说《疤痕》，下午忽然翻出《在黄复彩屋檐下避雨》一文，是无意中拾得。拟作修改，今又拾得先生来信多封。以下是批评指教中篇小说《我是傻丫头》的，拙小说后来发表在2010年第2期《星火》杂志。呵呵，先生来信尚称呼“小胡”，弹指十三载，可叹小胡今日已两鬓霜华——岁月催人老，丫头可尚好？

敬爱的黄老师您好：

几乎不敢奢望您能给我回信，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您今天还做了胃镜，我这样麻烦您真的于心不安。今天读您的博客写到染血吸虫一节，眼泪不知不觉就要流出来了。我的母亲也得过血吸虫，那种药吃起来简直就是毒药。不想多说了，我只是真诚地祝愿您身体大安，万事顺心。愿佛保佑您，愿我常常能读到您的美文。

您的学生 大平百拜  2008年4月6日于常熟

拙文《我是傻丫头》和《小赌庄》，不急着，您有空了再慢慢看。

先生复信时间是：2008年4月11日

小胡您好，大作我先拜读一篇《丫头》。感觉你小说语言生动活泼，尤其是地方语言的运用极其娴熟，读来的确情趣盎然，可见你在写作上有了相当的功底，这是很不容易的，也由此可预见你将会在小说创作上有一定的成就。现在不是文学的年代，很多人都弃而他用了，这是文学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希望你勿中途而废，继续下去，必有成就。文学其实就是个人的爱好，一种精神和情趣的渲泻，如果把文学当作什么敲门砖，那现在不是时代。我想这一点你是明白的。

    再谈正题。我觉得《丫头》这部中篇的确已具成熟的雏形，是一篇不错的小说。丫头这个人有典型意义，她代表了在当前社会状态下一些乡村女孩子的迷惘和困惑。她们想到城市里去寻真正的生活，而真正的生活又在哪里？因为阅历和教育的不足，在万花筒的城市里，像丫头这样的乡村姑娘的结局是必然的：或者在城市的夹缝中寻找到一条生存的出路，然而其艰辛可想而知，或者就会很快被城市的烟尘吞没。丫头只能是最后一种。从这个意义来说，《丫头》这部小说就有着普遍的现实意义，也足够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和思考。

    这里要谈的主要有两点，都是跟丫头这个人物的塑造有关系的。

    一，丫头一开始是单纯的，像所有乡村少女一样，但后来却性格变异了，其表现在她的油滑上，表现在她对一切都似乎看空，无所谓上，这是很可怕的。但我要说的是，你在处理这一点上似乎把握得还不很到位，丫头不是一开始就油滑的，她从单纯的乡村少女到油滑的城市混混儿，是有个过程的，这一点你必须清楚：一个单纯的乡村少女是怎样变成油滑的城市混混儿的？这在文学上也算作一种对比吧。这种对比，需要作家花费一些生动而生活化的细节来进行处理，否则，人物形象以及作家对这个人物的塑造的意义就削弱了。

    二，你花了不少笔墨来写丫头与那个老头之间微妙关系。丫头与老头的关系，是社会对人性的变异，也是生活对丫头的扭曲，我想这正是你要表达的东西。她与老头之间不可能产生真正的爱情。我不排测生活中有老少恋，除非特定的情况，那种变态的恋情不是我们作家所应提倡或歌颂的内容。丫头被老头占有，并怀有老头的种，这是生活对丫头的蹂躏，作家应该让读者从中感受到生活的残酷，感受到人性的扭曲。而作为丫头，虽然对老头有某种同情，甚至性上的本能吸引，但她不可能在心理和情感上接受老头。你写了丫头与白根的恋情，显然你懂得在小说中制造矛盾冲突，制造感情冲突。丫头虽然有些傻，但再傻的人，也是有自己的爱情的。一方面是城市物质生活的吸引，一方面是心底里的感情，这是两条勒在丫头心里的绳索，让丫头透不过气来，也让读者透不气来。如果她真的爱白根，那她在老头的勾引过程一定会有许多心理上的冲突和反抗。老头对她是物质意义上的吸引，当然也是性的本能的吸引，而白根对于她是爱情意义上的吸引，是埋藏在一个有些傻的乡村少女心中的一抹亮光，这个亮光如果没有了，这个人物就失去完整的意义了。但遗憾的是，小说中并没有看出多少丫头心理和感情上的冲突，相反，我们在小说中似乎看到丫头对老头有某种本能的认同。这样的处理，就必然消弱了人们对丫头这个人的同情和意义。现在有些小说为了吸引读者，就不惜在一些性上面下功夫，但即使非常露骨的性，也是建立在人性的基础上的，建立在作家对人物的完整塑造基础上的，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

    不知你是否认同我对丫头这个人物描写上的意见。总之，丫头这个人物是有意义的，是值得同情的，

    我粗粗地读了一遍，也直接地谈了我的读后感，不当处，你别认真。

    另一篇太长了，我就不看了。我的胃没什么大问题，一般的慢性胃炎。谢谢关心。就此，谢谢信任。

黄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