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平

　　星期天我收拾了一些破烂刚下楼，无意碰上了虎子，我兴奋地说：“虎子，你怎么又收起破烂来了？二毛回来了吗？”虎子低沉地说：“二毛腿撞断了，恐怕出不来了。”我心里不由得一跳，二毛这孩子真苦呀！

　　二毛和虎子是去年春天认识的，他们来自河南平顶山的一个小山村，尤其是18岁的二毛，家里很穷，上面一个哥下边两个弟弟，初中没读完就由老乡介绍来油田打工，他老乡和我很要好，二毛喊他为叔叔。二毛借了一千多元买了辆旧三轮送纯净水，每月下来能挣千余元。一次老乡给我打电话，说二毛的车被扣了，让我给说说情。我到交警队问明了原因，是因为二毛没驾驶证才被扣的，我找到一名主管领导解释情况，领导还很开恩，照顾交了50元罚款把车放了，出大门时，二毛红着脸说了一句：“谢谢刘叔。”然后驾车就走了，两个月后二毛就把车卖了。不但没赚钱，又被罚了好几次，但都没有再找我，说不好意思再麻烦了。

　　去年10月份，我的朋友又给我打电话，说二毛和虎子的一辆摩托车被乡派出所扣了，还扣押了二毛的300元钱，那是二毛兜里惟一的一点钱了，问我能否把车要回来，如方便再把钱要回来。

　　第二天我带着二毛去了派出所，派出所民警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后，民警很客气地说：“他的摩托车身份不明，而且是在深夜推着跑时被发现的，我们怀疑是偷来的。”站在一旁的二毛突然急了：“不是偷的，是夜间打不着火了，我们想推着它。”二毛把行车执照递给了民警，民警对着车架和车梁号核对了一番后说：“车子手续倒是对了，可无证驾驶也不行呀！这一点也得罚款。”二毛憋了个大红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弟，照顾一下吧，这个孩子才17岁，家里很苦的。”我急忙和那位民警拉近乎，可民警还是不买账。无奈通过熟人找到了所长求情，所长在电话里和民警叨咕了半天才放车。可刚出大门时，二毛怯生生对我说：“刘叔，还有那300块钱没给呢。”我猛然醒悟了过来。“走，回去要去！”

　　“那300元我可没见着，你拿凭证来了吗？”民警很不高兴地拉长了脸。“昨晚你不是从俺兜里掏走的吗？你还问俺这钱是哪儿来的呢。”二毛直愣愣地望着民警。“什么，我拿你钱了，我们扣押钱物都要开凭证的，你懂不懂法律？你说话敢负责吗？你拿出证据来，你拿呀！”民警冲二毛瞪圆了眼。二毛吓得一句也不敢说了，低着头不停的摆弄手指，鬓角滴出了汗珠子。我看到这个情景，心里似乎明白了许多，“好了好了，或许他记错了，我们走了，打扰你了。”我连忙和民警道歉，民警点燃一支烟，一句话没说就扭过头去了。

　　走在路上，我拍着二毛的肩膀安慰道：“二毛，算了吧，破财免灾吧。”“就是从俺兜里拿走的，俺记得清清楚楚。”二毛眼里噙满了委屈的泪花。那一刻，我感觉二毛挺可怜的，左右不停地劝解，可二毛是个犟脾气，再加上涉世未深，喜欢钻牛角尖，就是认定那名警察拿他的钱了。

　　等下车分手时，二毛突然往我兜里塞钱，我使劲地抓住他的手，“二毛，你这是干什么，不……不准这样，你听我说……”可是二毛那一刻力量很大，硬是把钱塞到兜里就跑了，那是两张被汗水浸软的50元纸币……

　　晚上我找到了二毛的出租房，进屋一看惊呆了，这哪儿是房子呀，分明是一处难民窟，几块木板搭建了一个临时隔段，一张木板床用砖垫了起来，一个蜂窝煤炉子上放着一个铝锅，里面有糨糨糊糊的玉米粥，房子后面是一处垃圾场，苍蝇多得碰头，我看着看着眼睛有些发涩了。

　　“二毛，你就住这呀。”二毛搬了个凳子让我坐下，一句话不说。我二话没说就把那100元扔给了二毛，可二毛又把钱塞进了我兜里，“俺叔叔说你是个好人，这钱你自己吃顿饭吧。”来回几次的推辞，我都有些生气了，可二毛死也不接那100块钱。

　　几天后，我把自己不合适的衣服和鞋子弄了好几套给二毛送了过去，二毛开始不要，经再三解释才收下，这次我没提那100块钱的事，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偷偷给他，临走二毛嘴里挤出了一句话：“刘叔你慢走！”

　　没多长时间二毛就回家了，后来打听过几次也没见音信，听虎子这么一说，我急忙问朋友，才知道二毛今年春节过后想去广东打工，在外出的路上被车撞断了双腿，是粉碎性骨折，有可能一生就瘫痪在床上了。

　　我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眼前总浮现出一个大男孩背着行囊，为了生计匆匆穿行的身影，他渴望能挣到钱，他眼里的世界很美好很纯净，或许他看到了满地的黄金，可一次又一次收获的却是冰水，历经这一年多的世态炎凉，他眼中的世界是否还那么善良、纯净、完美？庆幸的是我给他留下了一个好人形象，遗憾的是至今没能归还那100元钱。

　　我默默祈祷上苍，让二毛这个苦孩子早日站起来吧！

《人民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