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晓 宁

 

 

 

       到达衙后李村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小雨仍然下个不停，村里的街道上全是泥水。待我们把舞台布置好，就接近四点钟了，雨又下得急促起来……

 

       这是我们市公安局文化下乡的第一站。尽管赠书、为群众送医送药等内容很多，但文艺演出依然是一个重头戏。为使村民和基层民警能欣赏到较高水平的节目，参加演出的基本上是我们聘请的专业演员。

 

       在村内仅有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聚集了300多村民。村干部说，除有病的、外出的和有事脱不开身的，在家的老老小小基本上就都来了。而派出所来看演出的民警除值班的之外也全部到齐——不多不少整四位……

 

       演出当然是露天进行的。由于下雨，台下几乎成了伞的世界。当演员们冒着雨把一个个精彩的节目呈现给大家的时候，观众的反应却不够强烈。我问拍照的小张：“这是怎么回事？老百姓不愿意看？”小张摇摇头说“我也搞不清……”说着，她又钻进人群去抢拍镜头了，只有我孤零零蹲在舞台一角，静静地观察着舞台上下的反应。

 

       在一段河北梆子《大登殿》选段唱完后，坐在台下最前排的一位大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该胖子是人群中唯一不打伞的观众，尽管头上身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可他还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每一个节目终了，他都要站起来使劲的鼓掌……听完那段河北梆子后，胖子竟然大声捧喝道：“好！好啊！”同时又一次起身，先拍出一阵密集的掌声，接着又扭过头，面向观众，把双臂高高的举过头顶，模仿着奥运田径选手的动作，“啪——啪”地拍出了铿锵的节奏。一些年轻人受到感染，便放下手中雨伞，也跟着拍了起来。一时间，会场活跃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台上台下绪形成了互动：演员们为感谢大家的热情，一个接一个的加演着自己的“拿手好戏”，观众的掌声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望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观众，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听到观众的掌声,我终于明白,刚才是伞影响了他们的表达……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去了。在即将结束演出的时候，雨也停了，台下撑着的伞也全都收了起来。可是，当主持人宣布演出结束时，台下的人却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此时，胖子又站了起来。他向台上的主持人要过了话筒，开始即兴发言：

 

       “老少爷们儿兄弟姐妹们，大家知道雨为啥停吗？这就叫人不留天留。我建议，让唱豫剧的那位妹子再唱一段朝阳沟选段——“人也留来地也留”，怎么样？”

 

       “好！”台下呼应着并发出一阵掌声。

 

       “人也留来地也留呕－呕啊呕——啊呕呕。”胖子用沙哑地嗓子自己先哼唱了起来，观众中顿时传来一片笑声，台上地演员也都笑了。接着，胖子又连点了几段河北梆子的经典唱段和几首流行歌曲。

 

       当演员们声情并茂地表演过胖子所点的剧目和唱段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雨又急促地下了起来……演出终于结束了。可是，台下的村民们却很少有人离去。此时，胖子又大吼了起来：“都回去吧！”听到他的话，人们才陆续离去。

 

       这时，去派出所送书的几位同事也回来了，我指指还在舞台下和几个村民聊天的胖子问道：“那个家伙是谁呀，挺面熟的……”小张说：“那是陈希宝啊，你不是还写过他的故事吗？就是那位‘坐在农家炕头上的公安局长’……”

 

       “哦！”我禁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我这个记性。”脑海中马上又出现了有关他的一些画面——

 

       我写那篇‘坐在农家炕头上的公安局长’时，还没有见过陈希宝，是根据县局的材料改写的。第一次见他是在去年的“公安系统书画展”上，当时，面对本市书画界的名流和前来参观的市领导，第一个在现场作书法演示的就是他；在去年的的一次聚会上，他曾对我说：“我给自己家亲戚的约法三章，首先就伤了我舅舅的心。他有事来县里找我，可是又怕犯了‘戒’ ，就在县局门口蹲了好几个小时……我见到像个上访户一样的舅舅时，憋不住难过，‘哞儿’的一声就哭了……”

 

       年初听该县的同志们介绍说，县里在元宵节搞民间花会，开幕那天本来安排他在主席台就坐的，可是哪儿也找不到。原来他在民警的锣鼓队里担刚“第一鼓手”；

 

       在他们县工作的一位同学也告诉我说：“那个陈局长，简直就是一个老农民。你猜他闲了干什么？总时拿着马扎子和几个老农去庙会看戏。我们这儿许多老乡都认识他，没一点架子……”

 

       其实，据我了解，当过中专教师的陈希宝，不仅知识渊博，而且对民间文化风土人情有独到的研究。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是“带兵治军”又极有道道儿，从近几年该县的社会治安和队伍状况，可以明显地看出这位儒将与众不同的理念和韬略……

 

       今天，当“台下的大胖子”和公安局长陈希宝二者重合在一起地时候，我突然对“大智若愚”“张驰有度”“虚静洒脱”等词汇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我想，能潇洒自如地把做人和作“官”和谐地统一，这里就蕴涵着一种人性的智慧，或者，那就叫“文化”。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我还是很想念那个大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