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眼:
第一次走进直播间之前
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如果突然忍不住想咳嗽
那可该怎么办啊?
现在是2005年12月18日2:00,“夜风已冷,回想前程如梦……”
其实我平时很晚睡觉的习惯是最近五六年才养成的,换句话说,五六年前,情形并不像现在这样。但我可以无比确定的是:整整12年前的此时此刻——即1993年12月18日凌晨2:00,我正在床上翻着烙饼,并最终造成了夜不成眠的效果……
周五晚上在北京体育广播做节目的时候,一位听众给短信平台上发了一条很特别的短信,问我“是否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我第一反应是没反应, 不过等想了3秒钟之后,便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噢……当时的“后天”也就是今天,是北京交通广播开播12周年纪念日。
12年前的今天,北京交通广播(俗称“北京交通台”)正式开播,而我也作为该台的首批节目主持人平生第一次在直播节目中出声……说到这您大体明白了吧,12年前的凌晨,我是——因为紧张,所以失眠。
我忘了在这里说没说过我是北京工业大学环境化学系无机非金属材料专业毕业的了,这显然与我现在从事的媒体工作大相径庭离题万里。的确,当年我摇身一变成为一名电台节目主持人的过程,还真有那么点传奇色彩。

1993年年初,当时大学毕业后就职于铁道部北京物资公司的我,在《北京晚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读到了一则不起眼的广告,广告的内容是:即将成立的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交通台,面向全社会招聘节目主持人。
当年我决定去应聘交通台节目主持人的举动,基本上属于一种无所事事无事生非之下的必然产物,盖因感觉自己过的日子正在变得愈发十面埋伏百无聊赖千篇一律万般无奈。我甚至一度认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是诗人专门为我量体裁衣量身打造的著名诗句。那段时间,我真的真的真的迫切需要新的刺激以之对抗我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生活。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还是具备一定的主持经验的,在大学里我曾经主持过我们班的新年联欢晚会,即使规模场面演员阵容无法和CCTV春节联欢晚会相比,但我觉得两者之间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加上我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听广播,更重要的,在听的时候我还经常思考类似“假如我来主持节目我会怎么说怎么做”的相关问题,所以我未加思索义无返顾径直走进了电台的大门,然后效仿贫困山区辍学孩子“我要上学!”的口吻,发出了“我要应聘!”的最后的吼声……
将近13年前的那次应聘北京交通台业余节目主持人,是我迄今为止36年人生中惟一的一次应聘;其实,往往有些事情一辈子即使只做过一次,就足以产生决定性的结果了。
如果不参加那次应聘,我真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那么多和我有同样苦恼同样想法并且看报纸看得也是同样仔细同样认真的同类。足足有五六百人踌躇满志纷至沓来,为区区20个招聘名额展开了一场背水一战你死我活的激烈竞争。我觉得即使古代皇帝选妃子时的架势也不过如此。
初试的内容是交一盘自己录制的模拟主持节目的录音带。在我们家空旷寂静的走廊里,拿着一部小录音机用了差不多10个小时的时间,我自编自导自说自话终于完成了10分钟的作业。然后把磁带寄出,然后等待结果。几天之后,电台的通知来了,告知我初试没有出事通过了,准备决定性的复试吧。
正所谓大浪淘沙适者生存,复试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人。在那个北京初春依然有些寒意的早上,我又一次走进了电台的大楼,在那一刻自己究竟想没想过“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进入那幢大楼”的问题我忘了,我只清晰地记得我抽到的那个面试题目:请你谈谈如何进一步深化国有企业改革?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庄—自提—门清—清一色—捉五魁—双豪华—七小对!这是我能够想像到的麻将桌上最大的一把牌,而难以置信的是,那居然被我和上了!
原本抽到各自的题目之后每个人有20分钟的准备时间,而当时的我连两秒钟的时间都不想耽搁下去。
“请问我现在能进去面试吗?”
“什么?你不用准备吗?”
“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准备半年多了。”
“……”
负责接待的那位电台工作人员虽然一惊非小一头雾水,但还是随即将我引领进入了考场。在由交通台台长副台长以及北京电台几位绝对著名的节目主持人组成的“陪审团”面前,经过对方的点头示意之后我开始了自己的演出——
“各位考官上午好!我抽到的题目是‘如何进一步深化国有企业改革’。我认为,这应该从以下四个方面入手,第一……”
我异常流利地阐述着——确切地说应该是背诵着——自己的观点。在此前半年多的时间里,作为一家国有企业总经理秘书,我无数次参与记录了本企业关于深化改革的各类大中小型会议,无数次为总经理起草修改关于深化改革的各类总结报告……如果“陪审团”允许的话,我除了给他们讲讲如何深化企业改革之外,还可以接下去谈谈,诸如国有企业改革面临的8个难题、国有企业改革16点注意事项等一系列的相关话题。
我口若悬河如数家珍的精彩表现让后来的事情变得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我通过了复试,一举成为了北京交通台的一名客座节目主持人!
当年的3月份,我们首批交通台的主持人开始了开播前的大练兵。我每天下班之后就坐着公共汽车去电台,随便找个地方吃口饭,然后就假模假式地进入了角色。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交通台说“五·一”开播,结果没开成,后来又说“八·一”开播,也没开成;再后来又说“十·一”开播,又没开成;到后来说死了12月18日开播,这回终于给开成了!
因为开播当天我还要先去公司上班,所以电台领导只给我安排了傍晚17:30—18:00半个小时的直播节目。整个白天我是在坐立不安魂不守舍中度过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4点,向公司领导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出门咬着牙打了一辆出租直奔电台而去……
直播间外面的导播间里,一屋子的领导坐在那里密切地关注着节目的进行。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曾经无数次盼望着电台能早点开播,可是,当真的开播了,真的马上就要主持节目了,却在心里盼望着马儿啊你慢些跑啊、时间啊你慢点过吧……
“董路,你不会紧张吧?”、“董路,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董路,你千万别紧张啊!”……眼瞧着就快轮到我的节目了,我的耳边不断传来了领导和同事们关于“紧张”的话语,说实话,如果当时有人冷不丁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的回答99%是:我叫“不紧张”。
第一次走进直播间之前,我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如果突然忍不住想咳嗽,那可该怎么办啊?我总不能让全北京的听众朋友听我咳嗽来咳嗽去啊!
终于,我和我的搭档——一位女主持人坐在了直播间的话筒前面,我不停地咽着唾沫,在我的印象中一个人的唾沫从来没有那么弥足珍贵过。
“听众朋友,您好!这里是中波927千赫北京交通台,我是主持人——董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句之前没练过一万遍至少也练过五千遍的话,我对着话筒开口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能听出来“声音在颤抖,仿佛嗓子在燃烧……”
迷迷瞪瞪稀里糊涂中,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万幸的是,我始终没有咳嗽,也许是因为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紧张的都把怎么咳嗽给忘了吧。
那是整整12年前的今天,就像是发生在12个小时前的昨天。
虽然在北京交通台只工作了半年的时间,我就因和同事打架(初恋时确实不懂爱情,年轻时确实不懂忍让啊!)被扫地出门了,但至今我依然非常感谢交通台的培养,也非常留恋那段短暂的日子——正是从那里开始,我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走入了新闻媒体这个行业。
12年来,我从北京交通台开始,先后转战了北京新闻台、北京经济台和现在的北京体育台……建国门外那幢电台大楼里,几乎留下了我已逝青春的全部脚印。
如今,北京交通台已经成为全国最著名的广播电台了,广告收入高得叹为观止,听众多得数不胜数;今天,值此开播12周年之际,请允许一位老主持人向北京交通台致以一份由衷的祝贺和深深的敬意!
请台领导放心,经过岁月的洗礼、生活的磨砺、世态的炎凉……我现在主持节目已经不紧张了;只不过,学会随便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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