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描述这不完整的风采之前,我还想说一说理查和奎生的婚姻。因为我认为,他们的婚姻,与他们的钢琴或鼓点大有关系。不管是敲鼓或弹琴,就是踢球,写作,治国平天下,出售大萝卜,都与婚姻有关。我们经常说:他(她)是多么的不幸啊!说这句话时,我们本身就在不幸之中。理查德·克莱德曼有两次婚史,过去的妻子不知叫什么,现在的妻子叫克里斯蒂。理查有两个孩子,一个七岁的男孩叫彼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叫摩德———理查三十九岁,却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这与钢琴没有关系吗?与钢琴有关的摩德小姐是理查与前妻所生。
问:
你与现在的妻子是如何相识的?
理查:
一九七七年,我在蒂埃利·勒·鲁隆乐团任钢琴师,克里斯蒂的母亲是团里的服装员,克里斯蒂常来团里玩,于是相识。
据材料介绍,克里斯蒂娇小动人,喜欢变换发型。这是使理查和我们所高兴的。惟一使我们不放心的是,一九七七年理查与克里斯蒂结识时,他已与他的妻子离婚了吗?是因为新的结识而离婚,还是因为离婚而有了新的结识呢?当然,这对于理查并不重要,给我们却留下很大的想像余地。奎生(我差点写成美国的副总统奎尔)与理查不同,奎生的妻子胡采凤,就在奎生的班子里,会随着班子的吹奏站在人场中唱蒲剧,会鼓着腮帮子吹笙。只是模样长得太难看了,突眼,撅嘴,黄牙,大腮,小耳,爱抽烟,娇小而不动人,也没见她变换过发型。这与奎生的鼓点与唢呐也肯定有关。
问:
是过去师傅的女儿吗?(我是按照许多中国小说中的思路出发。)
奎生:
不是。
问:
是在从艺的过程中认识相爱的吗?
奎生:
不是。
我吃惊:
那是怎么结婚的?
奎生:
俺姨做媒介绍的。
问:
那她为什么会吹笙和唱戏?
奎生:
随我进班子以后学会的。
我莫可奈何,似有些遗憾,也似有些失落。这时我明白,理查与奎生在演奏风格和心情投入的出发点上,肯定大有不同。一个精心,一个随意;一个富足,一个赤贫;一个在沙龙中,一个在田野上;一个似水仙,一个似狗尾巴草;一个皮肤细腻,一个皮肤干焦;一个富于艺术创造性,一 个富于心灵感悟力。
这时奎生的鼓点开始了。奎生个头不高,穿着山西的毛衣和裤子。像所有名人一样,没开始敲鼓点之前,他坐在条凳上不理人,对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充耳不闻,只是偶尔与身旁掌板的同伴低声说一句什么,同伴频频点头。班子中的其他年轻人与中年人、老年人,就与奎生不同,乱与围观者点头,笑,打招呼,甚至挤眉弄眼,为别人特别是有熟人来听他们的鼓点感到兴奋。这时天黑了下来,一个三百瓦高挑的大电灯泡亮了,丧事的主持挤过人群走到奎生身边说了一句什么,奎生点点头,然后向身边掌板的同伴示意一下。掌板的同伴将他的板子举了起来,立即,像音乐厅穿着燕尾服指挥手中的指挥棒高举起来一样,班中所有的艺人都各就各位,抱起自己的笙、笛、铙、钹、唢呐、大鼓,全神贯注地看着同伴手中高举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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