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签: 文化 | 分类: 散文随感 | 
http://photocdn.sohu.com/20080220/Img255257840.jpg
(1922-2008) 
“今天也许要感谢上帝,让我卖出了那么多的书。但我确实不是为了卖书而写书。”——罗伯-格里耶
 
罗伯-格里耶的《嫉妒》是一本很薄的书,几万字吧,只能算一个中篇,但就这么一个鬼东西,奠定了罗伯-格里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当然,罗伯-格里耶的成功和评论家的热评不无关系。用我们现在的词儿,叫做“炒作”。比如写出了《写作的零度》的评论家罗兰·巴尔特曾为他的小说写过四篇评论。因为一个评论家要找到与自己的理论相映衬的作家作品,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罗兰·巴尔特发现了罗伯-格里耶,并认为他的创作比加缪的《局外人》还要更“冷”。有评论家来评自己的小说,罗伯-格里耶开始非常开心;但慢慢地,他开始发现,“当时文学界都知道我的名字,但却都不读我写的书”,他把原因归结在罗兰·巴尔特的评论上。
但说实话,《嫉妒》虽然很短,但绝对不容易读。相比之下,它比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还要难读。因为整部小说的情节几乎不像情节:一个女人和她的男邻居弗兰克之间的对话。读一本小说,去一趟市区并因为汽车抛锚在旅馆里过了一夜,打死一条蜈蚣,写信。几万字的小说,就说这么些东西。其他,没有了。全是几何图形一般的景物描写。罗伯-格里耶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露台的形状和阴影的投向如何?香蕉林的形状的怎么样的?一共有多少棵?怎么排列?有一个像景色一样的人站在河边,他的姿势如何?整部小说就说这些。连女主人公也叫阿X,甚至连名字都只是一个符号……
面对这么一部小说,应该如何去解读?
我解读小说惯用的方法:力量平衡理论和痛感理论在这里似乎完全失效。但我读了柳鸣九的序言《没有嫉妒的〈嫉妒〉》及吴晓东的《“物化”的世界》,才发现我在阅读中遗漏了极其重要的细节,那就是叙述人以及第三把椅子,第三套餐具——这是小说中给我们留出的空白,是有意为之的“缺项”,这种手法在福克纳的《圣殿》和海明威的小说中也出现过。叙述者的“我”完全留空,但却剩下了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一颗嫉妒的心,一直透过“百叶窗”(“嫉妒”翻译的另外一个义项)在看在听在幻想。吴晓东还谈到了隐喻和被打乱的时空,这两者都是现代小说常用的手法,讨论价值不大。
而我关注的点是:这样一部小说,他给我们的价值是什么?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们如何“将石头还原为石头”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小说创作是指向理论还是指向人类的心灵?如果是前者,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当然,写小说有时会有一种野心,想证明小说还有另外的写法。但如果单纯为了证明一个理论的成立,对一项创造性的活动而言,那么创作的意义未免太过于狭窄。所以,我们似乎可以大胆地得出这样的结论:罗伯-格里耶似乎用他的小说,去证明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文学不是扫描仪,纯粹的电影镜头式的客观描摹是不符合文学的创作规律的。就如他在晚年对自己的“隐喻”似乎有了重新的认识——《嫉妒》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一部隐喻式的作品。大概,这位反意义的文学大师,他和他的小说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反抗意义吧。这是一个悖论。也许,一部《嫉妒》无法窥见大师的全貌,如同小说中的叙述者无法像上帝一样看见世界的全貌一样。
这位生性怕冷的老人,终于用他攻击性极强的小说革命赢得了他的战争,成为法国新小说派的一名勇士。他近乎偏激的理论和创作实践得到了许多后来者的追捧。取消人物和情节、消解深度意义、摈弃心理分析、清除人格化的隐喻、非人化的客观描述、制造一个更实体更直观的世界,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罗伯-格里耶写道:“从此,我们在废墟之上欢快地写作。”可以说,这个白头发老头是一个彻底的破坏者,他的成就在于他破坏了传统的写作规则。但同时,他也误导了许多年轻人,使他们忘记了许多作家依然可以遵循传统写作规则创造出不朽的作品,也没能让他们明白建设比破坏要来得困难得多,所以,有人也骂罗伯-格里耶将现代小说带进了死胡同,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法兰西学院2008年2月19日宣布,现任院士暨法国“新小说派”先驱作家罗伯-格里耶,在加昂市医院辞世,享年85岁。今天读《嫉妒》,我的感悟和体会,并不多。也许由于翻译或信息量等原因吧,我并无法从这位前辈手中接过文学的火炬。相比较而言,我最近对福克纳阅读,可能要有收获一些。我开始喜欢这个美国的小老头了。
顺便说一句,《嫉妒》和《佩德罗·巴拉莫》几乎在同一个时期创作出来,那个时代的文学对时间的处理,似乎有非常多的相同之处,这个问题值得注意。
 

 加载中…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