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被梅兰芳皱纹所“伤”

                      逄春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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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承蒙京剧学者、剧作家翁思再先生惠赠《两口二黄——京剧世界揽胜》一书，书中谈到南京某大学教授常先生上世纪 50年代初期看梅兰芳在南京演戏的事。那天常先生“为了看大名鼎鼎的梅兰芳，特地买了最前排的票。不料却看清了梅兰芳脸上的皱纹，只因为这一看，从此对京戏倒胃口，以后便不再看过。”好个常先生，够坚决的。由常先生的遭遇，我想到了即将上映的陈凯歌执导的大片《梅兰芳》。

    最近，媒体在热炒《梅兰芳》，炒得最多的当然是梅兰芳与孟小冬的恋情，所谓的梅孟恋。孟小冬是沉寂多年的人物，如今又开始沾梅先生的“光”了。《梅兰芳》的部分剧情是：孟小冬是须生之皇，梅兰芳是旦角之王，两人由戏生情，因情入戏，成就了一段短暂的姻缘，占据电影里三分之一的戏份儿。戏份儿不算少，但我希望看到的是《梅兰芳》，而不是《梅兰芳与孟小冬》，陈凯歌是我信得过的导演，他应该能够超越滥俗的三角恋，应该分清主次。刻画孟小冬，是为了突出梅兰芳，如果为了票房而过分强调梅孟恋那就是一部失败的片子。像梅兰芳这样一位大师级艺术家，在那个非常年代，当然有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精神上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用简单的语言所反映和描述的，更不是仅仅靠异性来解决问题的。仅仅靠男女恋情来解读一个大师，就会显得单调和乏味，塑造的人物，就不可能丰满。再往前走一步，那就是庸俗了。

    我希望看到的是陈凯歌眼中的《梅兰芳》，有时我甚至想，可不可来个同题电影导演赛呢？就跟同题作文一样。比如都拍《梅兰芳》吧，陈凯歌、张艺谋、王小帅、贾樟柯、娄烨、尹力川，再加上那个洪晃，各拍各的，肯定会各有千秋的。那么多个梅兰芳会走上银幕，那阵势，那应该是个导演的节日。我的意思是，要拍出自己的“这一个”，是全世界不重样的，独一无二的。

    我喜欢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多年后，陈凯歌又回到老路子上来了，《无极》那样不着边际的路子。相信他不会仅仅盯住梅兰芳艺术之外的是是非非，而是能捕获到梅兰芳先生身上的独特光泽。陈凯歌说：“我相信梅先生在他的一生里都有一个东西潜伏着，就是恐惧。我想今天各行各业、娱乐圈的知名人士都有这样的恐惧。这个恐惧在我们的这个电影中被称为‘纸枷锁’——纸枷锁的可怕之处，孙红雷在电影的台词是这么说的，‘就在于它薄薄的，是纸做的，你不用一点力气就可以撕开，但是你不能撕，你也撕不开’。”这是陈凯歌的独特感觉，他如果把他体味到的恐惧展示出来，他就是成功的，那么这部电影就有了分量，就超越了“皱纹”，而直抵内心，达到深邃之境。

    南京的常先生当年是被梅兰芳皱纹所伤，他是出于好奇，要看看比美女还要美的梅兰芳嘛，当然要看仔细了，看到皱纹是很正常的。看后，失望了，也很正常。人的欣赏心理有时无法简单推断，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是梅兰芳，不仅仅是长相美，更重要的是唱的美，演的美，如果单盯着那点儿不美处，就无趣了。任何一个人，长得再标致，在透视机前看到的都是骨头架子，那是查体，不是欣赏艺术。

    艺术创作和欣赏，都适合于远观，不适合于近瞧，求的是神似。正如俗语说的，近视眼相媳妇，影影绰绰、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