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浮莲是我小时候最熟悉的一种水生植物。其叶片状如猪耳，肥厚碧绿，茎为椭圆短粗，花为粉红蝶形。一簇簇浮在水中。春天花开，粉红一片，煞为迷人。

　　小时候，知道水浮莲的功用是养猪的好饲料。我生长在军营，爸爸的坦克团驻扎在我国道教名山——广东罗浮山脚下。当时讲究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每个连队都自己种菜、养鱼、喂猪。团部还办了农场，组织随军家属们养猪。而将水浮莲剁碎，拌上糠，乃猪的主食。我清楚地记得，部队营房周围大大小小的鱼塘都种植着水浮莲。六、七十年代属于“短缺经济”的时代，吃肉对于一般家庭来说绝对是稀罕事。不过，地方上再穷再乱，部队生活还有保障。作为部队大院生活的孩子们很幸福。每至周末，我们都能听到不远处飘来的杀猪的嚎叫声，闻之兴奋不已，因为又有肉吃了。于是用作猪饲料的水浮莲成为我难以磨灭的记忆。

　　我还记得，我们经常到鱼塘边玩耍，喜欢用树枝拨拉着水浮莲，令其一片片漂移。

　　水浮莲，顾名思义，浮在水上的莲。它不似荷莲，根深扎在水床的泥土中，出污泥而不染，即使水干了仍亭亭玉立。水浮莲虽然也有胡子般的根须，却漂在浅水中，根基不稳，自然随波逐流，居无定所。微风拂来，水浮莲都会动，如遇暴雨成灾，鱼塘涨水或决堤，你看吧，那水浮莲绝对会顺水而溢，有的漂到下一个鱼塘，有的会停在河基，成为旱莲……

　　我时常会望着水浮莲发呆，甚至胡思乱想。我深深地感到部队子弟太像水浮莲了。我身边不断有相熟的小朋友随父转业或退休或调走而离别，不断有新的陌生面孔加入我们小伙伴的阵营。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生于部队大院，就注定我们选择了漂泊，选择了水浮莲式的人生。事实上的确如此，我从出生到上大学，随父“转战”了4个部队，读了3间学校，即小学在“罗浮山小学”、初中在“九塘中学”、高中在“秀全中学”。前两家以收部队孩子为主要生源，教师也多为随军家属，如今随着裁军与部队调整已然消失了。1982年，我考上了中山大学。暑假期间，我兴致勃勃前往距离我的大学不足百里的小学母校，想体验一下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虚荣。没想到，罗浮山小学已成为制药厂，物是人非，曾经熟悉的老师和同学也因部队大裁军而各奔东西，再也联系不上了。回到从小生活的坦克团，更是令人失望。原来的部队建制已取消，只余一个连队留守。曾经人丁兴旺的部队营区冷冷清清，到处残恒断壁，杂草丛生，只能从地形上隐隐约约辨认出这是谁谁的家，那是曾经玩过的地方。然而，当我看到残破的鱼塘漂着生命力旺盛的水浮莲时，怦然心动，有一种如丝绸般柔软的感觉在波动……

　　人生确实有趣。走上工作岗位后，我仍然过着水浮莲式的生活。我从事不太强调坐班、以游动采访为特征的记者职业。而且，我信奉“人挪活，树挪死”的格言，职业角色不断变换：既当记者，也作编辑；既跑社会新闻，也跑过娱乐新闻、经济新闻；既当采编，又干发行；不仅在总部工作过，还下过基层记者站，更被派往省外驻站；在南方日报报业集团，我在《南方日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和南方报刊发行总公司等多个部门都干过。2001年3月，不甘寂寞的我干脆辞去公职，跳出体制内，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创业。3年后，我再度离开辛辛苦苦培育成功的《京华时报》，西进山城，加盟《重庆商报》。我就像一个传媒江湖的游侠，从南到北，再到西。

　　大学毕业至今，不足20年，我曾在三个城市买房，5家单位就职，换了6个手机号码，搬了12次家。我就像那水浮莲一样，随处漂移。

　　我的太太埋怨我：你到底为什么？何时才是尽头？

　　我的父亲对我8岁的女儿说：你爸爸是游击队长，你和你妈是游击队员。

　　我心里很清楚：性格决定命运。因为我讨厌平淡冷清，难以忍受无所事事，默默无闻。我有点恃才自傲，有点桀骜不驯，遇到不顺时，无法心平气和，无法忍气吞声，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只知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过于性情的我会由于冲动而意气用事，铤而走险。我喜欢冒险，喜欢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生活，喜欢干轰轰烈烈开开心心的大事。于是注定我不停迁移，不断创业。

　　我想，这会不会与我从小生活在水浮莲包围的世界有关呢？

　　北岛说：漂泊是穿越虚无的没有终点的旅行。经历无边的虚无才知道存在有限的意义。不管如何，漂泊的生活，使我不断面对新的挑战，不断唤起激情与活力，我感到生命的充实。

　　我爱水浮莲。

　　后记：2005年6月8日，恰是我加盟《重庆商报》一周年。当天与去年同日相比，发行量增长38.05%，其中零售增长54.44%，征订增长29.54%。今年5月与去年同期相比，发行量净增长35%。发行的增长有力支撑着广告的蒸蒸日上。今年《重庆商报》广告突飞猛进，月月超额完成任务，如无意外，成为重庆老大已是铁板钉钉。兴奋之余，撰写此文，以示自勉。

    2005-06